长百辆的牛车宛如一条土黄色的巨龙,盘踞在府库门前,车辙深深地嵌入泥地,诉说着它们不远万里的艰辛。
每辆车都覆盖着厚重油布,在晨光中泛着潮湿的光泽,散发出一股咸湿而独特的井盐气息,混杂着皮革与牛汗的腥膻,扑面而来。
守将张德是个老兵,见惯了往来的商队。
他按例上前,粗糙的手指搭在腰间的刀柄上,金属的凉意透过皮鞘渗入掌心。
他眼神锐利地扫过车队,心中却莫名浮起一丝不安——这队伍太安静了,连牛鸣都稀疏得反常。
“验印信!”他沉声喝道,声音在清晨的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为首的管事连忙躬身,从怀中取出一个古铜色的印匣,恭敬递上。
张德接过,仔细核对“蜀汉”篆文与火漆密印,确认无误后,眉头稍松。
可当他目光触及那管事过分镇定的脸时,心头又是一紧——此人面容清瘦,眼神精悍,不像商人,倒像个账房先生,可袖口磨痕分明,显然是常年骑马奔波的江湖人。
“开一车,查验。”张德一挥手。
亲兵掀开油布,露出码放整齐的盐包。
可刚伸手一探,脸色骤变——盐包之下,有硬物硌手,冰冷而锋利,像蛇牙抵住了掌心。
“将军!”亲兵声音发颤。
张德大步上前,亲自撕开盐包。
雪白盐粒倾泻而下,哗啦作响,如冰珠坠地。
随即,一抹寒光乍现!
那光芒冷冽如冬日寒潭,锋锐得几乎刺痛眼球。
在昏黄火把的映照下,一柄柄崭新的环首刀赫然显露——刀身弧线流畅,刃口泛着幽蓝的金属冷光,刀柄缠着崭新的麻布,触手粗粝却稳固。
再掀油布,强弓劲弩森然列阵,弓臂绷紧如蓄势猛兽,弩机咬合处闪着冷铁的光泽,仿佛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射出夺命箭矢。
整整一百辆牛车,哪里是盐货?
分明是一座移动的武库!
杀气冲天,连空气都似乎被刀锋割裂,带着金属的腥气。
士兵们握着旧刀的手微微发抖,喉结滚动,眼中是震撼与狂热交织的火焰。
赵十三神色不变,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递上火漆密笺:“张将军,奉我家老板娘之命,送货至此。此为信物。”
张德颤抖着手接过,密笺上无名无姓,唯有一枚小小的“默”字印记——他知道,这是给军师祭酒林默的。
林默接到消息时,正在沙盘前推演战局。
当他亲眼看到那百车寒光闪烁的军械时,即便是他,心神也为之震颤。
他挥退众人,只留赵十三。
“这是第几批了?”声音低沉沙哑。
“锦绣庄十二窑日夜赶工,以锦易铁,已成三批。此为第三批,也是最大的一批。”
林默拆开密笺,诸葛琳琅的字迹清秀而有力:“前线每多一把刀,后方就少一匹锦。但她愿倾尽所有,换将军一焉一胜。”
这句话如重锤砸心。
他捏紧密笺,纸边嵌入掌心,痛感清晰——那是她用生命押注的誓言。
苏锦怒闯军帐,脸上愤懑如火烧,呼吸粗重:“公子!我们打了胜仗,却要靠一个女人走私军械?朝廷的军拨呢?”
林默缓缓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将密笺抚平,收入怀中,动作轻柔如藏珍宝。
“国库早已空虚,丞相已经在尽力安排了!可现在朝廷……拿不出这笔钱了。”
苏锦语塞,一拳砸柱,闷响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