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亦有井盐乎?”
刘禅虽然不熟悉河东地理,但他熟悉董允的性情。
见后者如此作态,哪还猜不到怎么回事。
麋威纠正道:
“不是井盐,是池泽之盐!”
“河东猗氏县南,中条山以北,有两处大湖,一曰盐池,一曰女盐泽。”
“前者东西七十里,南北十七里;后者东西二十五里,南北二十里。”
“二湖之水味咸而苦,乡人引水灌注于田畦,水干而盐出,号为‘盐田’。”
“据前人考证,周穆王曾临幸安邑而观盐池,及至后汉,更设盐监以管理盐事,一如蜀中的井盐。”
刘禅听到麋威所描述的二湖面积,已然目瞪口呆。
他这辈子不是没见过大湖。
但这么大的盐湖,还是第一次听闻。
这次无须董允提醒,已有所得:
“河东盐利如此厚重,若行‘开中法’,非止民间商贾人人趋之如骛,怕是连关内中的大姓豪右,都要争着‘分一杯羹的吧!”
麋威道:“民间储粮,本就多在豪族。臣此法,薅的就是彼辈的羊毛啊!”
……
“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
“受大者不得取。”
长水校尉廖立在一处宴会上,对着主人和宾客侃侃而谈。
“今朝廷有人为了一己功业,违时出兵,罔顾关内千万人生计,岂其仁乎?”
“天子少弱,权臣把持言路,致使如李公这等忠志之士郁郁不得志,岂其忠乎?”
廖立句句不提诸葛亮。
却句句暗讽诸葛亮。
旁人根本不敢应答。
廖立早就习惯。
施施然抿了一口浊酒,目光暗暗扫向角里的两人。
那两人因为各自原因,一直被冷在旁。
一个自然是廖立特意拉拢来的李平。
另一个则是初入京师,欲投诸葛亮而不得的巴西学士谯周。
廖立早在蜀中就听闻此人博学之名。
正愁找不到盟友,便故意对李平道:
“李公在蜀中闲居数年,不知可曾认得仁人志士?”
李平闻弦知音,侧身指着谯周道:
“谯允南学富五车,名扬州郡,公渊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乎?”
廖立连连告罪,捧着酒壶和耳杯,亲自上前向谯周敬酒。
后者坦然满饮一杯,却拒绝了廖立倒第二杯酒:
“酒者,水谷之精,你我多饮一杯,则有人少吃数餐,此非与下民争利乎?”
廖立自然听出对方暗讽的意思,却不以为忤。
反而从对方身上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怼天怼地的狂士气味。
顿生亲切之感。
将壶杯交给仆人,上前笑眯眯道:
“允南也认为士民食用不足吗?”
谯周拢手道:
“我自蜀道入关,沿途见关内士民多有菜色,竟比贩马入蜀的发羌过得还要清苦。
“可见连年征发之下,黎庶家中缺乏积蓄,苦不堪言。”
“正是此理!”廖立抚掌道。
“如你我这般有志之士,虽不得用,却不能不为生民请命。”
“我有意号召关内外士人,上万民书于朝廷,公议朝政得失,但恐名望不足。”
“不知足下可愿意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