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时苒醒得比闹钟早。她迷迷糊糊摸到床边的水杯,抿了一口,才发现窗台上多了一只纸杯,杯沿写着两个字:早安。
她笑了一下。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醒了?”宋斯年的声音很轻。
“嗯。你什么时候起的?”
“你翻身那会儿。”
“……我什么时候翻的?”
“凌晨三点二十二。”
“宋博士,你是真不睡觉?”
他不辩解,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刚洗好的毛巾:“出去走走?老板娘说山腰上有一棵老银杏。”
她点头,把毛巾搭在肩上:“走。”
两人沿着青石台阶往上,竹叶擦过衣摆,露水溅在鞋面。路口有一只橘猫蹲着打盹儿,尾巴微微抖。
“你刚刚写在杯子上的字,”她忽然开口,“为什么写‘早安’,不写‘早’?”
“因为多一个字,多一秒想你。”
“……你现在讲话也太会了吧。”
“练的。”
“跟谁练?”
“跟你练。”
她侧头看他,忍不住笑:“行。”
爬到半腰,手机震了两下。她低头一看,是邻居刘姨的视频电话。
“出什么事?”她接起。
屏幕那端是他们家门口的走廊,刘姨把镜头往下一压:“闺女,你家门口坐着个女士,一看就等了段时间了。我看她像你妈。”
阮时苒怔住:“我妈?”
“可不。带了两个布袋子,像是特意过来的。我问她要不要进我家坐,她说不用,等你。你们是不是出门啦?”
她匆匆应了几句,挂断。心里一紧。宋斯年看她神色,开口:“怎么了?”
“我妈来了,在我们门口等。”她深吸一口气,“没提前说。”
“现在回城?”
“她在门口坐着。我怕她着急。”阮时苒把手机揣进兜,“我先给她打个电话。”
她拨过去,很快接通。
“妈?”
那端静了一秒,传来熟悉的嗓音:“我到你门口了,敲门没人,邻居说你这两天不在家。我没打扰你吧?”
“没有。您怎么突然来?”
“你舅家送来一盆腊肉,我顺便给你送。还有上次你说喜欢的那种酱,我都带来了。”母亲顿了顿,“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今天下午就回。”阮时苒看了眼宋斯年,又补了一句,“我们两个一起。”
“……哦。”电话那端停了半拍,像是在衡量着什么,“我在这边等你。”
“您先去刘姨家坐会儿,别在门口吹风。我马上回。”
“行。”
挂了电话,她抚了抚额角的碎发,轻轻吐气:“她没说别的,但我听出来了。”
“担心?”宋斯年问。
“也不只是担心。”她看他,“她可能要跟我聊我们俩的事。”
他点头,很平静:“那我们一起回去。”
“你不怕尴尬?”
“怕。”他实诚,“但更怕你一个人扛。”
她抬眼看他,眼睛里亮了一下:“那走。现在。”
……
回程的路,有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她把导航设回京城,打开共享日历,补了一条临时行程:中午返城—家人来访。备注里加了七个字:可能需要你握手。
他“看”到了这条提醒,轻笑:“握手?”
“第一印象总要稳。”
“明白。”他顿了顿,“需要我说什么?”
“别太会说。”
“做得到。”
“具体表现为:不抢话、不反驳、不辩解。”
“那我点头?”
“点头也别太多。”
“那我眼神支持。”
“……宋博士,你就当今天在做‘无声实验’。”
“我很擅长。”
她靠在座椅上,眯了眯眼:“还有,别把你煮粥的照片翻出来。”
“那我带实物。”
“你敢。”
他笑,不再逗她,握紧方向盘:“苒子,我在。”
她“嗯”了一声,手伸过去,拽了拽他衣袖:“谢谢。”
……
中午十二点二十,车停在小区的槐树下。上楼时,台阶间飘着饭菜的香味。她心里“咚咚”两下,按了门铃。
门一开,母亲站在里头,怀里抱着褐色帆布袋,嘴角含着她熟悉的那点克制的笑。
“妈。”
“回来了。”母亲打量她两眼,视线顺势掠过她身侧的宋斯年。那一眼不锋利,却有分寸。像所有母亲第一次见“他”时的那种认真。
“阿姨好。”他先开口,声音沉稳,“路上堵车,让您久等了。”
母亲点点头:“进来吧。外头有风。”
鞋柜边摆着两双拖鞋,他弯腰,把新的那双拆出来,递给母亲:“尺码应该合适,我上次看过。”
母亲微微一怔,接过:“有心了。”
进屋。桌上多了两个菜篮:一格腊肉、一格自家腌的辣萝卜,还有一袋密封好的酱。
“你舅家刚做的腊肉,味道还行,切薄了炒蒜苗。”母亲放下袋子,像往常给她交待,“酱别一下全开,开了要冷藏。还有你爸说你上次回去想吃的那小米,我也装了一袋。”
阮时苒“嗯”着答,拿了刀板,从腊肉的油边切下一小块:“我先炒一个?”
“行。”母亲坐在椅子边,视线落在灶台和客厅之间,在她与宋斯年身上来回。
宋斯年自觉站在厨房门边,不往里挤,也不躲。他看她忙碌,抬手卷起袖口:“我洗蒜苗。”
“我来就行,”阮时苒压低声,“你先陪我妈坐会儿。”
“好。”他收回手,给母亲倒了杯温水:“阿姨喝口水。杯子是新的,我昨天刚洗过。”
母亲接过,看了他一眼:“你们住多久了?”
宋斯年如实:“没多久。”
母亲点点头:“年轻人住一起,最怕互相将就。将就久了,人心就疲。”
他认真地听,没反驳:“您说得对。”
“忙吧。”母亲又看了眼厨房,“苒子少放辣。”
“知道啦。”
锅里油开,蒜苗下锅的香气“哗”地扑出来。母亲像是终于把长途火车一路带来的风尘卸下一点,肩膀松了些。
菜出锅。三个人围桌坐下。母亲吃了一筷,放下碗筷,视线落在阮时苒手背上的细小刀痕:“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切土豆丝的时候不小心。”阮时苒笑,“没事。”
“让他切。”母亲朝宋斯年抬抬下巴。
“是。”他乖乖应了。
母亲看着他这副“听话”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语气也软了点:“你姓宋对吧?我听苒苒提过,做研究的。”
“嗯,材料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