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明媚而甜美的笑容,这次是发自內心的。
“当然记得。那个英俊的野心家,他拐走了我那位好婆婆瑟曦太后辛辛苦苦重建起来的皇家舰队。每次想到太后陛下得知这个消息时那可能的精彩表情,”她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掩了掩嘴唇,眼波流转,“我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的笑声清脆,暂时驱散了厅內凝重的气氛,“就像现在一样。”
梅斯公爵也被女儿的情绪感染,胖脸上露出笑容,但很快便收敛了。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之前的话题:“奥雷恩维水虽然是个趋炎附势的马屁精,但他那副皮囊,倒的確是地道的瓦雷利亚人相貌。我第一次在君临见到他时,就觉得他与记忆里的雷加坦格利安王子颇有几分神似。”
他將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蓝道塔利,寻求支持,“我说得对不对,蓝道大人我记得你也见过雷加王子。”
蓝道伯爵点了点头,动作简洁有力,如同他的言语。
“公爵大人所言不虚。瓦雷利亚人的外貌特徵明確:银金或铂金色头髮,紫罗兰色或靛蓝色的眼眸。早年我曾隨商船前往厄斯索斯的自由贸易城邦游歷,特別是在瓦兰提斯和里斯一带,见过不少自称拥有瓦雷利亚血统的遗民,具备此类特徵者不在少数。”
他话锋一转,分析道:“然而,即便在瓦雷利亚自由堡垒鼎盛时期,真正拥有血与火”的权柄,能够驾驭巨龙的,也不过是其中被称为龙王”的少数几十个家族。而在四百年前那场摧毁一切的末日浩劫之后,有明確歷史记载,依旧保有並能够驭使巨龙的,就只剩下迁至龙石岛的坦格利安一族。”
梅斯公爵对蓝道的补充表示赞同,用力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所以,这位丹妮莉丝公主”,”他刻意重读了“公主”二字,“不愿意前往风暴地与她那所谓的侄子伊耿匯合,原因很可能並不复杂一她要么根本不相信那男孩的血脉,要么就是担心,一旦匯合,她自身的势力会被琼恩柯林顿和那个冒牌货吞併,甚至连她那三条宝贝巨龙的控制权也可能被夺走。”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分析有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著,显露出几分得意。
“不过,反过来说,”他继续推论,身体再次前倾,压低了些声音,“她既然担心自己的势力会被吞併,这本身就说明,即便拥有三条巨龙,她也认为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压制她的侄儿”。如果琼恩柯林顿在风暴地聚集的军队,真如情报所说有近万人,那么这位坦格利安家族最后的公主,她麾下能作战的士兵,恐怕只有几千人吧”
他看向狄肯,期待他的证实。
狄肯塔利闻言,眉头紧紧皱起,心中仔细回忆著。
“可是父亲,公爵大人,”他先看向蓝道,然后转向梅斯,“我在风女权镇近海域看到的舰队,规模確实庞大,估计有两百到三百艘舰船。如果这些船只都满载士兵和补给————理论上,运送几万人横渡狭海,也並非不可能。”
“几万人”梅斯公爵嗤笑一声,脸上写满了不以为然,“我的好狄肯,你要看清楚,那会是几万名什么样的士兵”不过是一群被她从奴隶贩子手中解放出来的乌合之眾,农夫、工匠、甚至可能还有妓女!他们离开了熟悉的家乡,飘洋过海来到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能有多少战斗力一群被逐出家园的奴隶,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她真的能在奴隶湾那片富庶之地站稳脚跟,何必远渡重洋,冒险来到维斯特洛真正说起来,狭海对岸的厄斯索斯,那些古老的瓦雷利亚殖民城邦,才是他们这些龙王后裔”更该去爭取的土地,不是么”
他顿了顿,总结道,“所以,即便有三条龙,我也並不十分担心。不过,如果她愿意认清形势,向铁王座表示臣服,我们倒是可以表现得慷慨一些,划出一块土地,用来安置她和她的那些————追隨者们。”
他用了“追隨者”这个词,语气却像是在说“累赘”。
玛格丽敏锐地捕捉到了父亲话语中的关键,下意识地追问道:“哪一块土地”
她的目光在地图上逡巡,猜测著父亲的选择。
梅斯公爵脸上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深谋远虑的笑容,他伸出粗短的手指,在铺开的地图上重重一点—一落点正是三叉戟河流域广袤的土地。
“河间地————”他宣布道,声音里带著智珠在握的满足,“金色黎明那群狂热信徒,不是刚刚毁掉了深河城,並且实际上控制了整个河间地么虽然我们提利尔家族不便直接与他们发生大规模衝突,但给他们製造些麻烦,下点绊子,还是完全可以的。”
他环视眾人,继续解释他的谋划,“从法理上讲,没有铁王座的正式任命与敕封,教会武装对河间地的占据是完全非法的。我们只需要以国王和御前会议的名义,授予那位女王”一个河间地女王”或者三叉戟河总督”——正好培提尔贝里席无力承担这个职责一之类的空头衔,再给予一些似是而非的承诺,就可以让她们这两股势力自己去爭斗,互相消耗。一封盖有国王印鑑的命令,或许就能为我们消灭两个潜在的敌人,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金色黎明未经铁王座允许,擅自兴兵討伐並摧毁滦河城的举动,確实让御前会议的诸位大臣大为光火。
然而,佛雷家族作为盟友实在声名狼藉,骯脏不堪,以至於在君临的贵族圈中,几乎找不到人为他们的覆灭真心感到惋惜或提出抗议。
而兰尼斯特家族,经过五王之战的惨重损失,兵力捉襟见肘,实在无力出兵干预河间地的事务。
至於提利尔家族,他们虽然对金色黎明的自行其是感到不满,但这种不满尚未强烈到需要他们亲自派遣河湾地大军北上的程度。
他们的慍怒,更多源於金色黎明对铁王座权威的公然无视一而此刻,铁王座上有半张座椅是属於提利尔家的。
当滦河城被彻底摧毁、佛雷家族大部分成员罹难的消息最终传来后,御前会议在震惊於金色黎明展现出的惊人战力之余,也深切忌惮教会在君临平民中所拥有的巨大影响力。
在经过数日激烈的爭论,並似乎从教会高层那里得到了某种不公开的保证之后,这件事最终被搁置下来。
但,这份被强行压下的不满,尤其是对教会武装坐大可能威胁到王权的担忧,早已被梅斯公爵记在心里,並將其视为对现有秩序和自身地位的潜在威胁。
“如果这位————你所说的公主”,真的如此容易满足,甘心接受一块需要她自己流血去夺取的飞地,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蓝道塔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静得像一块浸过冰水的钢铁。
他觉得自己的封君似乎將问题想得过於简单乐观,但另一方面,梅斯对丹妮莉丝可能面临的困境以及其与伊耿势力关係的分析,又並非全无道理。
他略一沉吟,决定从他更擅长的军事角度提出建议。
“这就像在一条饿极了的野狗面前,同时放下两块肉。一块是带著硬骨头的腿肉(君临及王领),另一块是相对容易下口的肋排(河间地)。我想,只要那野狗不是彻底疯了,它总会先尝试去啃那块软一些的肉。”
他自光锐利地看向梅斯公爵,“我们必须让那位坦格利安清楚地认识到,君临城是她咬不动、甚至会崩掉牙的硬骨头。城墙高大,守军齐备,还有————”
他顿了顿,没有明说兰尼斯特可能残存的力量和提利尔的支援,但意思不言自明。
他继续道,语气更加坚定:“而且,无论我们如何离间,一个占据河间地的坦格利安势力,终究是对王领和西境的直接威胁。我们不能坐视丹妮莉丝与风暴地的伊耿合兵一处,那將形成一股难以控制的力量。必须加大对风暴地的军事压力,无论那个伊耿是真是假,我们都不能允许他们整合力量后北上。我建议,”蓝道的目光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剑,“由我亲自带领一部分河湾地军队,前往会会这位丹妮莉丝坦格利安,试探她的虚实与决心。同时,必须有人去夺迴风息堡,拔掉琼恩柯林顿在风暴地的据点。你们谁愿意承担这个重任”
洛拉斯提利尔几乎是在蓝道话音落下的瞬间便举起右手,他白色的鎧甲在炉火映照下泛著微光,俊美的脸上充满了骑士迎接挑战时的热切与决绝。
“我去风息堡。”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没有任何犹豫,“那座城堡本就应由拜拉席恩家族,或者说,由铁王座忠诚的封臣掌管。我將为您,为国王陛下,將它夺回来。”
“很好!这才是我勇敢的儿子,高庭的雄狮!”梅斯公爵满意地点头,脸上洋溢著对儿子勇武的骄傲。
他肥胖的身体在椅子里动了动,似乎很满意於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然而,他隨后提出的下一个问题,却让厅內的空气瞬间再次凝固。
也正是这个问题,其敏感性和潜在的僭越,让他无法在正式的御前会议上公开討论。
他压低了声音,目光在女儿、儿子和最信任的封臣脸上扫过,带著一种混合了野心和试探的神情:“你们觉得————我为你们的长兄维拉斯,向这位丹妮莉丝坦格利安求亲,这个主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