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象有变,混沌骤生,秩序失衡,星轨偏移错乱,未来一片朦胧,难以窥测。”
他抬眼望向那灰蒙蒙、仿佛蒙上一层阴翳的天空,目光悠远而深邃。
其眉宇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忧色。
“此等惊天变数,非比寻常,关乎天下气运流转,社稷安危,亦关乎亿万苍生祸福命运。”
“黎民何辜,遭此离乱之苦。”
他轻轻摇头,叹息声微不可闻。
“哪怕是为了这天下苍生,求一个安稳太平,免于涂炭……”
司马徽的目光重新落回左慈和于吉身上,眼神清澈坚定。
“老朽也不能再安居山野,独善其身,须得出世,略尽绵薄之力,寻那一线生机啊。”
左慈听完司马徽所言,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他再次拱手问道:
“不知水镜先生此番出世,顺应天命,是意在扶持哪位世间雄杰,以定乾坤,重整这破碎山河?”
他很好奇,这位眼光独到识人无数,几乎从未看走眼的水镜先生,纵观天下英雄。
究竟会看好如今这乱世浪潮中的哪一位诸侯,认为其有结束乱世、一统天下的潜质。
水镜先生目光平静地迎上左慈的视线,坦然无比,并无丝毫隐瞒犹豫,淡淡道:
“自然玄德公。”
“刘备?”
左慈闻言,雪白的眉毛微微挑起,脸上露出明显的疑惑与不解之色。
这个答案,显然有点出乎意料。
他沉吟片刻,似乎不太理解这个看似有些“冷门”的选择,随即开口,将心中的疑问娓娓道来:
“先生为何独独要选择扶持这刘玄德?”
“如今天下龙蛇起陆,豪杰并起,逐鹿中原者众,各具气象。”
他屈指数来,声音平稳地分析着当前群雄并立的局势。
“按天机紊乱之前的卦象显示,无论是那坐拥幽州、白马义从威震北疆、骁勇善战的公孙瓒。”
“还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如今又颇有进取之心,雄踞河北、带甲数十万的袁绍袁本初。”
“乃至枭雄之姿,智计深沉,挟天子以令诸侯,已据中原膏腴之地、根基渐稳的曹孟德。”
“皆气象不凡,根基深厚,或兵强马壮,或名望隆重,皆有定鼎天下的可能与实力。”
他的话语微顿,目光紧紧盯着司马徽平和的面容,神情顿时一肃,语气竟然变得有些迟疑,低声问道:
“而那刘玄德,虽自称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然出身寒微,曾织席贩履,根基浅薄如浮萍,辗转依附他人。
如今其麾下兵微将寡,龙气更是微弱难寻,几近于无。”
“先生舍弃诸多强藩而选择他……”
他话语微顿,似是想到了想到了某种可能,声音都不自觉再次压低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的问道。
“莫非先生是想,借此天机混沌之契机,行那……逆天改命,三兴汉室之举?!”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空中,又似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
不仅是发问的左慈自己感到心惊,握着拂尘的手微微紧了一下。
就连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神色漠然的于吉,也不由得神情微变,瞳孔骤然收缩,当场动容失色,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平静!
“三兴汉室?!”
于吉紧皱眉头,脸上瞬间布满阴云,显然对此说法极为抵触。
他当即摇头,语气激烈地否认道,声音都提高了少许:
“荒诞!此议必然不可能!绝无此理!”
“三兴汉室?这算个什么事?!”
“自古天道循环,王朝更迭乃是定数!气运有隆替,国祚有兴衰!”
“夏、商、周、秦、汉……煌煌史册,何曾有一姓之国祚,能违逆天道,连续中兴三次的道理?!”
他越说越是激动,干瘦的手臂都微微挥动起来,宽大的袖袍带起阵阵阴风。
“天道无私,岂容一姓永享?”
于吉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如刀锋的光芒,逼视着司马徽。
“若当真让那刘备侥幸成了事,逆天而行,三兴了汉室……”
“那这天下,但凡是姓刘的,但凡能与那早已稀薄不堪、真假难辨的汉室血脉扯上些许关系的……”
“岂不是无论贤愚肖否,都要依仗这血脉,作天生的公卿贵族而论了?!”
“这岂是天道所允?岂是民心所向?岂是社稷之福?!”
就在于吉情绪激动,连连质疑,身上那股诡异气息都随之波动的时候。
左慈却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逐渐冷静下来。
他缓缓捋着雪白的长须,眼中闪烁深沉的光芒,仿佛在快速推演着各种可能,缓缓开口道:
“于吉道友,话倒也不能说得如此绝对,世事无绝对。”
“此一时,彼一时也。势易时移,岂可固守旧论?”
“若是先前,天机明朗,运势清晰,脉络可循,苍天必然不会允许这等有违常理,悖逆气运循环,三兴汉室的事情发生。”
“然如今天机紊乱,迷雾重重,因果纠缠,未来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与变数。”
“那原本既定的命数轨迹,王朝气运,已然被一股突如其来、强大莫测的未知力量所搅动,变得模糊不清,支离破碎。”
“究竟会由哪位雄主脱颖而出,定鼎天下,终结这纷争乱世……”
左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凝重神色。
“恐怕……就连你我,仗着些许微末道行,如今也难以窥测清晰,前路茫茫,还仍未知晓呢!”
他最终得出结论,声音低沉。
“非常之时,或可行非常之事。
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