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送钱。
这是在割她的心头肉!
秦少琅没有动,甚至没有去捡那支笔。
他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嘴,看着她那双写满了恐惧和不解的杏眼。
他需要她适应。
适应他的世界,适应这个即将被他亲手扭转乾坤的乱世。
恐惧,是她要克服的第一关。
“一……一千两?”
苏瑾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细弱得宛若蚊蚋,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我们……我们没有这么多钱……”
她说的实话。
秦家现在的流动资金,满打满算,也不过数百两,大部分还是上次从那些豪绅身上榨出来的。
剩下的大头,全都投入到了买地,建庄,还有那个深不见底的铁匠铺里。
“而且……那是敲诈!是勒索!”她鼓起勇气,抬起头。
秦少琅缓缓走到她面前,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笔。
他没有把笔还给她,只是拿在手里,用指腹轻轻擦拭着笔杆上的灰尘。
“你觉得,我输在赌桌上的那几百两,和这一千两,有什么区别?”
他的问题,让苏瑾愣住了。
区别?
当然有区别!
赌桌上的是败家,是耻辱。
而这一千两……是屈服,是向官府低头!
“以前的秦少琅,把钱扔进水里,连个响都听不见。”秦少琅的语调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那是蠢。”
他抬起头,注视着苏瑾。
“而现在,我花的每一文钱,都是在磨刀。”
“这一千两,不是给吴启的。是给他身后那身官皮的。”
“我买的,不是他的忠诚,而是他的忌惮,他的贪婪,以及……他在关键时候的沉默。”
秦少琅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句句,都重重地敲打在苏瑾的心上。
她从未听过这样离经叛道的言论。
在她朴素的世界观里,官就是官,民就是民,两者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可是在她的男人嘴里,高高在上的县尉大人,成了一件可以明码标价的商品。
“我需要一条狗。”
秦少琅将那支笔,轻轻放在了书案上。
“一条听话的,知道谁是主人,并且能帮我看家护院的狗。”
“一千两,买他未来一年的安分,买他在蓝田县为我所用,你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吗?”
苏瑾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被秦少琅这番惊世骇俗的理论冲击得七零八落。
划算吗?
她不知道。
她只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让她感到害怕。
他冷静,理智,甚至可以说是冷酷。
他将人心,利益,权力,全都当成了可以计算的数字,放在天平的两端,反复衡量。
“你是这个家的主母。”
秦少琅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加重了些许语气。
“这些账,你必须学会算。”
“因为以后,我们会有更多这样的‘开销’。一千两,只是个开始。”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那本崭新的账簿。
“记下它。”
“这是你作为秦家主母,批下的第一笔开销。”
这句话,给了苏瑾莫大的压力,却也给了她一种奇异的责任感。
秦家主母。
是啊,她现在是他的女人,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她不能永远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只做一个会煮饭缝衣的妇人。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因为紧张而剧烈地起伏着。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重新握住了那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