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摇摇头,表情依旧认真:“老臣此言,盖为西域计也,绝无半点不敬之意。”
“殿下当知,惜秦皇一扫六合,便是因未能早立太子,后才有李斯,赵高之祸。至汉太祖高皇帝鼎定天下,第一件事情,便是立太子以固国本。”
“乃至于我朝高祖、太宗,甚至当今圣人登基,哪一朝开国奠基之主,不是甫一立足,便急诏天下,册立东宫?”
“是以老夫此言,非为私念,实为国本!”
听着李林甫一口一个国本,一口一个先例,李琚顿时嘴角直抽抽。
紧接着,一阵无奈涌上心头。
他自然知道李林甫说的在理,是纯粹的“老成谋国”。
可这种事情,是他能控制的吗?
前段时间,他也请了大夫来看了,他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健康得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
杨玉环虽有些隐疾,却也无伤大雅,不至于影响子嗣之事。而红袖那更是一点问题没有。
偏偏无论他如何辛勤耕耘,两人就是怀不上,他能有什么办法?
李琚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案上一支硬毫笔的笔管,目光落在书房窗外。
莫非,他真的没有子嗣缘?
还是说,穿越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寻常郎中看不出来?
一时间,李琚思绪纷飞。
“殿下?”
而李林甫见他久久不语,只望着窗外出神,心中那份急切更甚。
他以为李琚是年轻气盛,不愿被继承人三个字束缚,或是顾念与王妃情意,不愿广纳姬妾......
但作为一路扶持李琚走到今日的“叔公”,西域实际上的二号人物,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把话彻底说透。
因为,这不仅是为了西域,更是为了他自己。
毕竟,他今年已经五十九岁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自从被李琚掳到西域后,他没有家族的桎梏,没有子嗣的拖累,便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到了西域的新政之上。
他绝不希望他死后,他在西域的心血,会因为各种争权夺利的原因,导致功亏一篑。
要是那样,他估计他就算是死了,都会被气活过来。
思及此,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后,脸上那份属于宰相的凝重再次浮现。
随后,他站起身,对着李琚深深一揖,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道:“殿下,老臣知殿下与王妃情深意笃,王妃贤德,天下皆知。”
“然,家国大义,重于私情。为西域百年基业计,为殿下宏图大业计,老臣斗胆再谏——”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李琚:“请殿下广选淑女,充实后宅。
如今西域初定,根基未深,正需殿下开枝散叶,以固国本,唯有血脉昌盛,方能震慑四方,安定人心。
王妃贤明大度,想来必能体谅殿下难处,以国事为重,殿下明鉴,此事刻不容缓啊!”
李林甫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李琚嘴角直抽抽,忍不住又在心底暗暗叹息一声。
但他也知道,劝谏他,本就是李林甫的职责,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沉吟片刻,他叹气道:“此事,容本王再思量一番吧,如叔公所言,西域如今根基未深,若是大规模选秀,靡费钱粮必然巨大,钱还是应该花在刀刃上,叔公以为呢?”
听见这话,李林甫顿时皱起眉头,很想说西域虽然财政紧张,可选一场秀女的钱还是有的。
只是看着李琚为难的样子,他也清楚,逼迫不能过甚。
最终,也只能点头道:“如此,还请殿下好生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