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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离别在即的不舍(1 / 2)

关内最混乱、最肮脏、也最“自由”的区域,就是佣兵和流民混居的棚户区。

这里没有整齐的街道,没有像样的房屋,只有用破树枝、旧毛毡、甚至兽皮胡乱搭起来的窝棚。

空气里,永远弥漫着劣质酒、汗臭、粪便和某种草药燃烧后的刺鼻气味。

在其中一个相对“宽敞”的窝棚里,三个人正在低声交谈。

一个,是穿着破烂波斯锁子甲、脸上有道狰狞刀疤的中年佣兵。

他是这群波斯溃兵里的小头目,自称“哈桑”。

另一个,是裹着肮脏羊皮袄、腰间挂着短斧和匕首的阿兰部族猎手。

他叫“巴图尔”,在部族里以勇悍和箭术闻名。

第三个人,则是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粟特商人。

矮胖,圆脸,笑容可掬。

名字很长,大家只叫他“老卡”。

但如果殇或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个“老卡”,正是灰影突厥分支驻铁门关的暗桩之一。

代号,灰三十七。

现在,他的公开身份,是一位往来于渴石城和铁门关之间的小商贩。

专门倒卖些针头线脑、劣质香料和情报。

“李将军的宴会,你们去不去?”

老卡搓着手,笑眯眯地问。

哈桑冷哼一声:

“丢?去干什么?看那些汉人摆架子?上次打仗,我们死了十几个兄弟,抚恤金才给那么一点!够买几袋麦子?”

巴图尔则沉默地擦拭着手中的短斧,半晌才闷声道:

“阿兰人,不信任外人。但李将军……比波斯总督好。至少,他不抢我们的女人和羊。”

老卡眼中精光一闪:

“所以,巴图尔兄弟是打算去?”

“族长说去,我就去。”

巴图尔简洁地回答。

“哈桑兄弟呢?”

老卡转向波斯佣兵。

哈桑犹豫了。

他确实对李二给的抚恤金不满,但也清楚,现在铁门关是汉人的天下。

那个叫尉迟恭的猛将,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那支叫殇骑的黑甲骑兵,冲锋起来像地狱来的魔鬼。

得罪他们,没好果子吃。

而且……老卡私下找过他,暗示如果“配合”,会有额外的好处。

“去,当然去。”

哈桑最终点头,但补充了一句:

“不过老卡,你答应我的那批‘好货’,什么时候能到?”

“快了快了。”

老卡笑容更盛。

“已经到渴石城了,最迟后天,就能运过来。保证是上好的大马士革钢刀,锋利得能割断风!”

哈桑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

三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然后各自散去。

老卡走出窝棚,在脏乱的小巷里七拐八拐,最后钻进一个半地下的、散发着霉味的小仓库。

关上门,他从角落机关处取出三个拳头大小、由黄铜和琉璃制成的精巧仪器——微型发报机。

这是他保命的底牌,也是他最重要的任务工具。

他熟练地调整频率,开始敲击电键。

电波穿过棚户区的喧嚣,飞向殇骑主营内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个主事的叫李延寿,官职是殇骑长史。

电报,将在第一时间传到殇的手上,并由粟末地总部备份。

内容很简单:

“哈桑已收买,可用。巴图尔中立,但部族倾向与李二合作。”

“李二宴会意图明显:拉拢本地势力,分化瓦解。建议:是否提前接触阿兰族长,施加影响?”

哈桑,就是莎珊波斯的溃兵头目。

巴图尔,阿兰猎手的队长。

发完电报,老卡将发报机收拾好,又恢复成那个笑容可掬、唯唯诺诺的小商人模样。

他哼着走调的波斯小曲,走出了仓库。

他当然不知道,几乎在同一时间,还有另外几个“不起眼”的人,也在用各自的方式,向殇或者李延寿汇报着类似的情报。

铁匠铺里,一个正在打制马蹄铁的老铁匠,在火炉旁的铁砧上,用锤子敲出了一串有节奏的声响。

这,是最原始的音频密码。

哨位上,一个正在擦拭弩机的守备军士兵,对着阳光调整弩机望山上装备的带盖镜子,反射的光斑在远处的山壁上闪烁了几下。

光信号编码。

那个被尉迟恭“请”来训练守备军的殇骑教官,在教授骑射技巧时,很注意规范动作。

其实,这些看似随意的示范动作组合里,也隐藏着许多携带完整信息的手语暗号。

……

铁门关南北,这处看似被李二逐渐掌控的要塞基地,其实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空气,都渗透着灰影的眼睛和耳朵。

李二在下一盘棋。

殇也在下一盘棋。

而坐在洛阳魏王府里的杨子灿,则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棋中有棋,局中有局。

到底谁是棋子,谁是棋手?

时间会给出答案。

铁门关的情报,通过无形的电波跨越万里山河,最终变成文字,呈现在杨子灿案头。

不过此时,这位大隋的实际掌控者,正面临着一个比军国大事更让人头疼的问题。

孩子教育。

准确地说,是他那一群年龄参差、性格各异、天赋点歪得五花八门的儿女们的教育问题。

魏王府的后院,今天格外热闹。

或者说,鸡飞狗跳。

“我不去!我就不去!”

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从东厢书房里传出来。

惊得屋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走。

发出尖叫的是杨佩凤,娥渡丽的次女,今年九岁。

此刻,这个小丫头正死死抱着书房的门框。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凤儿,听话。”

娥渡丽站在一旁,又急又气:

“爹爹说了,你们兄妹几个,都要去粟末地游学。这是为你们好!”

“为你们好?”

杨佩凤哭得更凶了。

“娘你骗人!爹爹就是不要我们了!要把我们都赶走!哇——”

“胡说八道!”

娥渡丽气得脸色发白,想伸手去拉女儿,又怕伤着她,急得直跺脚。

书房里,还站着另外几个孩子。

长子杨辰俊,李贤所生,十六岁,算是庶出。

性格有些沉默阴郁,此刻靠在书架旁,低着头玩着自己的衣带,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是高句丽王族血脉,身份敏感,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兄弟姐妹“不一样”。

次子杨辰安,温璇所生,十三岁,算是嫡长子。

已经是个小大人的模样,穿着合体的锦袍,腰杆挺得笔直。

虽然眼圈也有点红,但强忍着没哭,只是紧紧抿着嘴,看着妹妹闹腾。

三子杨辰稷,杨吉儿所生,四岁。

被乳母抱在怀里,正睡得香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长女杨佩瑗,娥渡丽所生,十六岁。

倒是比较镇定,正轻声安慰着另一个抽噎闹腾的小女孩杨佩环。

她是杨子灿的三姑娘,九岁的,是李贤所生。

知道离别在即,也是泪眼婆娑,一个劲跟着二姐哭喊。

四女杨佩芷,阿琪谷所生,七岁。

睁着大大的眼睛,不知所措。

整个书房,有些沉重。

而造成这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杨子灿,此刻正坐在书房上首的太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