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大姨
崔九阳最终没有將那短尾蝮一起带出京城。
而是把那条喜欢冒充土地神的蛇妖,又放回了那条胡同深处,香火寥寥的土地庙里。
那日清晨將短尾蝮放回时,庙宇的青砖黛瓦上还沾著些许夜露,在微弱的晨光中折射出点点晶莹,倒是显得那身受重伤,呼呼大睡的蛇妖显得有些静謐气质。
其实不错,当初是睡著被人抓走的,如今又睡著被人送回来,只当之前那都是大梦一场吧。
本来嘛,张和那一档子復辟之事,就是一场春秋大梦而已。
虽然当初崔九阳起心动念,要將这短尾蝮收作五猖兵马册中的一员。
但是后来转念一想,那条蛇能活下来,全赖它冒充土地神积累的香火功德。
这说明老天爷对此似乎也颇为默许。
既然老天爷都喜欢它,自己又怎能夺天所爱呢
所以他离开京城时,身边便只带了变回原形的白素素。
崔九阳在客栈房间內一直打坐,直至第二天天亮。
醒来之后,他將怀中那两枚黯淡无光的恶鬼珠取出,也一併扔进了五猖兵马册中。
这两个阴兵受损严重,只能暂且安置在鬼魅部中缓慢温养。
至於何时才能再次召唤出来辅助战斗,却还是个未知数。
在京城经歷了一场龙蛇混杂的热闹,如今却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继续四处行走。
他望著窗外初升的朝阳,愣了好半天。
行囊极简,本就没什么可收拾的。
崔九阳孤身一人,摇摇晃晃的,又登上了前往宽城子的火车。
这列火车从奉天出发,终到宽城子的头道沟火车站,全程都属於日本南满铁路会社管理。
途中无需换乘,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约莫下午五六点钟,便能抵达宽城子。
火车一路向北,窗外儘是辽阔无垠的关外平原。
天空高远,云层淡薄,仿佛被清水洗过一般澄澈。
金色的阳光洒在田野上,泛著苍凉而雄浑的气息。
这般北国风光,確实让人心旷神怡,胸襟也为之一阔。
然而,气温也隨著纬度的升高而越来越低。
崔九阳如今修为虽有提升,但尚未达到寒暑不侵的境界。
身上仅著一身青布袍,此刻也不由得感到了几分寒意,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口。
车厢內,一些上了年纪、身子骨较弱的老人,早已穿上了厚重的袄,显得臃肿不堪,却也透著实实在在的暖意,与崔九阳的单薄形成了鲜明对比。
崔九阳已经收敛了身上外溢的灵气,整个人看上去与普通青年无异,不再像之前那般在火车上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不过,他这身单薄的青布袍,在人群中依旧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偶尔还是会有几位大妈投来好奇的目光,眼神中分明带著“这年轻人真抗冻”的惊嘆,甚至还有几分关切。
一路行程,倒也平安顺遂,並无意外发生。
正所谓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金秋已至,昼短夜长。
下午四五点钟,天色便已开始暗淡下来,夕阳的余暉恋恋不捨地隱没在地平线之下。
当崔九阳在宽城子头道沟火车站下车时,不过五六点钟光景,夜幕却早已黑透,如同巨大的黑布將整个城市笼罩。
站台上稀稀拉拉的灯火,在寒风中摇曳不定,更添了几分夜的深邃与萧瑟。
崔九阳一出站,便在火车站外的马路上,看到了一些极具火车站特色的人物。
甚至一瞬间將他拉回了一百年后。
那是几个穿著袄,脸上掛著过分热情笑容的大姨大妈,她们正频频向出站的单身男旅客搭话,眼神中带著一种久经世故的精明。
崔九阳自然也成了她们的目標之一。
一个体態微胖的大姨立刻凑上前来,声音洪亮,带著一股市井的熟稔:“哎,小伙子,找地方过夜呀姨这儿有暖被窝的体贴人!那姑娘们啊,个顶个儿的水灵!”
崔九阳只是礼貌地笑著摆了摆手,不欲与她们纠缠,便想快步离开。
谁知那大姨却不依不饶,快步跟了上来,语气带著几分熟稔的劝说:“哎呀,年轻人,害什么臊!出门在外,谁也不认识谁,放鬆点儿。跟大姨走吧,包准让你满意!”
崔九阳心中生出几分不耐,不再理会,加快了脚步。
没曾想这大姨腿脚竟颇为利索,三步並作两步又追了上来,在他身侧不停絮叨:“才只要你六十个大钱儿!这点钱够干什么的下馆子多点俩菜都不够!
但能让你一晚上睡个舒舒服服,怀里抱个暖烘烘、香喷喷的大闺女,这样的好事儿哪儿找去呀!”
聒噪的话语如同苍蝇般縈绕耳畔,挥之不去。
崔九阳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已带了几分不耐,眼神也冷了下来,正欲出口严词拒绝。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剎那,一股危机感骤然从心底升起,那感觉如同被毒蛇盯上,寒毛倒竖!
他不及细想,急忙提气,身形向后急退三步,动作快如闪电!
“嗤啦!”一声轻响,刺耳难听。
一只冒著黑烟的、乾枯如鬼爪的手掌,猛地抓在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坚硬的青石地面竟被抓出了几道深深的痕跡,碎石飞溅。
那大姨见一抓落空,脸上却丝毫不见惊慌,反而从容地將那只黑色的爪子收回宽大的袖中,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翻了个白眼儿,看著崔九阳,语气不善地骂道:“姓崔的倒是挺机灵!老娘出手这么快,都让你给闪开了。”
崔九阳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心中暗道侥倖。
方才大姨出手前,他竟毫无察觉其敌意。
这般精湛的化形之法,以及隱匿气息的手段,这妖怪来歷不简单。
直到此刻,他也只能隱约察觉到一抹若有若无的妖气,根本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是何妖物。
更让他惊疑的是,听对方的话语,似乎还认识自己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两人竟已走出了火车站的繁华区域,进入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巷內灯光昏暗,两侧高墙耸立,將夜色切割得更加幽深,寒风穿过小巷,发出鸣鸣的声响,如同鬼哭。
看来,自己之前急於摆脱纠缠时,便已在不知不觉中受了对方的迷惑,否则怎会毫无目的地走到这般偏僻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