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入局
尘云与张大刀两人提著用衣服捲成的包裹,在天黑前赶回了军营。
天边残阳如血,將整个军营染上了一层肃杀的红色。
为了让这场戏演得逼真,二人在归途中还特意互相殴打了一番,不仅两人都打成了猪头,还在泥泞的地上来回打滚翻跟头,將自己折腾得浑身狼狈不堪。
最终呈现出的效果確实不错,看起来真像是经歷了一场惨烈大战后侥倖逃生归来的模样。
他们这种抓捕小队,在外抓回蛇妖后,按规矩是不能自行將蛇妖放入关押的山洞的,必须先经过钦天监的人进行核验。
一来是为了防止从江湖上招募来的修行者偷奸耍滑,把一些仅具初步灵气、尚未真正踏入修行门槛的普通妖蛇,当作修行有成的蛇妖登记领赏,中饱私囊。
二来,那困龙柱之法,需由钦天监內一位专门修习此术的小道士施展,仅靠徐老农配置的那些蛇药,难以长久压制住厉害的蛇妖,容易节外生枝。
崔九阳虽被紧紧裹在包裹里,密不透风,但他感知力却丝毫未受影响。
当二人走进钦天监所在的那片相对独立、警戒也更为森严的军帐区域时,他清晰地感应到,有几道颇为强大的灵力气息正在军帐中缓缓运转,显然是有人在里面修行打坐。
不过,初步感知下来,即便其中气息最强的一人,与他如今的实力相比,似乎也略逊一分。
但崔九阳心中不敢有丝毫懈怠,钦天监作为传承悠久的官方衙门,其底蕴之深厚,未必就比一些传承千万年的道家大派要弱。
所以,即便对方修为看似比自己差一点,其真实战力和手段也绝不可轻视。
他们与崔九阳之前遇到的那些野道士截然不同。
像炼延寿丹孙老道,或是被他一枪击毙的玄生,这些人身上的传承要么残缺不全,要么就是些流传路边的粗浅功法,杂乱无章,不成体系。
他们虽然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也修炼出了一些灵力,却如同空有一身蛮力却毫无招式章法的壮汉,与人动手斗法时,只会胡乱挥拳,难成气候。
而钦天监的道士若是与人斗法,必然是样百出、术法多样,配合默契,极难对付。
而且,歷经千年积累,他们手中想必也拥有不少威力强大的法器、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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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在崔九阳的感知中,眼前这位负责核验的钦天监出身的小道士身上,应该就携带著两样法器。
这两件法器所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虽不及他的厌胜钱那般精纯,却也相差不远,显然不是凡品。
崔九阳正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感应著周围其他几个强大气息的具体方位和虚实之时,他所在的包裹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只听尘云带著几分刻意营造出的疲惫与侥倖,对著包裹外的人说道:“良幸小师傅,这条玉照寒还没跑远,就被我们一行人发现了踪跡。
不过它身边那术士虽然身受重伤,但也实在狠辣,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將他们二人包围並展开大战。
激战之中,那术士眼见不敌,竟瞅准时机引爆了自身修为,来了个玉石俱焚!
其余几位道友和军中的兄弟,都不幸当场丧命,尸骨无存啊!“
按照尘云事先的反覆叮嘱,张大刀在一旁只是装出悲痛和劫后余生的样子,万万不许捧眼搭话,生怕他脑子太笨,一时嘴瓢说错话,被精明的小道士察觉出破绽。
此时,这位憨直的粗汉子便低著头,在一旁配合地唉声嘆气,时不时还用力捶打一下自己的大腿,显得懊悔不已。
他顶著一张被揍得像猪头一样的脸,浑身沾满了泥土与草屑,衣衫破损,倒真有一副倒霉模样。
钦天监这位名叫良幸的小道士,年纪確实不大,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光景,面容清秀,稚气未脱,可言行举止间却透著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与老练。
他一边不紧不慢地应付著尘云,一边伸出手指,极为仔细地检查著崔九阳所化的“玉照寒”。
“尘云师兄不必如此多礼,”良幸的声音清脆,却带著一股公事公办的严肃,“咱们早就说过,称我小师傅实在是不敢当。
你我都是在各位师傅们座下学习道法的晚辈,你直接唤我一声良幸师弟,我便已是倍感荣幸了。”
他一边说著客套话,一边伸出手指,从崔九阳所化白蛇的头顶一直轻抚到尾巴末端。
当他的手指抚过蛇身中段时,脸色微微一沉,说道:“这条玉照寒的气息与妖力波动,確实是之前我们抓住又逃脱的那一条没错。
不过——它身上的困龙柱,已经被人取出来了。“
良幸皱著眉头,陷入短暂的沉思,隨即抬头问道:“你刚才说,它身边那术士叫什么名字可有看清样貌,或听出什么来歷“
尘云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地回答:“回良幸师弟,当时场面实在太过混乱,我听得不太真切,只依稀隱约听了个大概。
好像——好像这条玉照寒唤那术士,叫——叫崔公子。”
困龙柱这门法术,因其应用范围相对较窄,所以江湖上专门修炼此术的修行者並不多见。
良幸仔细在脑海中搜寻著,並未听闻天下哪一脉姓崔的术士是专门修行困龙柱之法的。
不过,他也並未太过深究,毕竟如今天下大乱,烽烟四起,不仅是妖魔横行,也冒出了许多来歷不明,不知跟脚的修士,他们的师承、所学与擅长之术,更是千奇百怪,难以尽知。
他不再多问,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针囊,解开来平铺在桌上。
里面整整齐齐排列著大大小小七八种型號、长短不一的银针,细数之下,竟有百十根的模样,闪著清冷的寒光。
只见良幸伸出手在针囊上快速拂过,纤长的指缝间便已夹了七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他手腕微抖,运起精纯的灵力,按照困龙柱的独特法门,手法嫻熟而精准,將七根银针依次快速刺入崔九阳所化白蛇的七处要穴。
崔九阳早有预料,知道自己必有此一扎。
好在困龙柱所用的银针细如牛毛,扎在身上,感觉就像被蚊子叮了七下,只是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尚在可承受范围之內。
崔九阳此时只是化身为蛇,並非真正的妖,这困龙柱在他身上本不可能起到真正的作用。
但为了瞒过眼前这小道士,他暗中运起自身灵力,按照良幸下针的顺序和方位,自行引导气息,封闭相应的经脉,强行营造出妖力被阻断、运转滯涩的假象。
施完针后,良幸擦了一把额头上並不存在的汗水,將针囊仔细捲起来放回怀中,恢復了之前的温和语气,说道:“二位此番辛苦,力克强敌,捨生忘死夺回玉照寒,这份功劳,我一定会如实稟报给各位师傅。
想来大帅也绝不会少了你们二位的赏钱。
我这边已经结束了,不过,还得麻烦二位再辛苦一趟,去找一下老徐头儿,让他给这条玉照寒抹上蛇药,如此方能万无一失。“
尘云与张大刀连忙点头如捣蒜,口中连称“应该的,应该的”。
二人小心翼翼地合起包裹,再次向良幸小道士拱手告別,这才如同卸下千斤重担般,带著崔九阳,匆匆离开了钦天监。
来之前,崔九阳便已用秘法暗中叮嘱过二人:一旦踏入军营,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许再与他有任何形式的交流,必须將他当成真正被捕获的玉照寒来对待,一举一动都要符合身份。
否则,一旦露出任何蛛丝马跡被钦天监的人察觉,他会立刻毫不犹豫地催动二人身上的断脉符,让他们当场暴毙。
所以,此刻尘云即便心中颇为忐忑,很想偷偷献殷勤,问问崔九阳被扎了那七针是否有事,是否需要什么帮助,但也只能强压下这份心思。
他只是在离开钦天监军帐,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时,飞快地低头,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一角,朝里偷看了一眼。
只见包裹里的白蛇正盘踞著,感受到他的目光,只是缓缓抬起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警告与不耐。
尘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立刻合上包裹,加快脚步,带著张大刀去找徐老农。
到了徐老农的帐篷外,还未掀开布帘,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便已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倒不是徐老农不爱乾净、帐篷骯脏,而是他常年在帐篷里配置各种针对蛇类的药物、
毒液、驱虫粉等等,不同的方子,不同的药材,散发著不同的古怪气味。
这些气味混杂在一起,便形成了这种独特而强烈的徐老农味道。
別说尘云,就连张大刀这样久歷军营的糙汉子,也忍不住皱紧眉头,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鼻子。
徐老农此时正在帐篷中央的大案前,佝僂著身子,专注地研磨著某种墨绿色的药粉,手里拿著沉重的药杵,在巨大的青石研磨钵中不停地画著圈,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沙沙”声。
听到有人进来,他未转头倒是先露出个笑模样。
待看到二人脸上那副难以掩饰的厌恶神情时,他既不生气也不恼怒,反而咧嘴嘿嘿—
笑,露出两排黄牙:“二位,大驾光临我这小破帐篷,想必是要给新抓来的宝贝蛇儿抹些蛇药吧”
要说这老农,確实是抓蛇的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