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伟民回忆起了往事:“我老家在外省的山沟沟里,国家级贫困县,我二十岁的时候出来打工,来到秀水镇,认识了亭亭妈妈。”
“她跟我不一样,她是本地人,而且家境很不错,当时,她父亲是秀水镇的首富。我在他们家的铺子里帮工,时间久了,跟她也熟悉起来。”
徐伟民看了眼专注倾听的韩默,有点不好意思:“可能在你眼里不算什么,但那时候我就是个彻头彻尾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觉得她跟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她跟我示好的时候,我完全不敢相信,以为是我想多了。”
“后来她时常给我送东西,吃的用的穿的,我才知道,她是真的对我有意思。”徐伟民的笑容里夹杂着几分嘲讽,“说来不怕你笑话,其实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看上了我什么,而且,她家里人,尤其是她爸,一直都很看不上我。”
他自己想不明白,韩默却有几分了然,徐伟民人到中年,却还是看得出相貌不赖,徐亭亭长相也随他;而罗萍自己却是五官平平……八成,是看上了他的脸吧。
不过这话他也不好直接跟徐伟民说,只是接了一句:“可你们后来还是结婚了。”
“是。”徐伟民点头,旋即又摇头,“早知道后来会那样,一开始就不应该结婚的。”
“因为钱的问题?”
“有这个原因吧……因为她执意要嫁给我,她父亲气坏了,要跟她断绝关系,一厘嫁妆也没给,相当于把她扫地出门了。”徐伟民笑得苦涩又嘲讽,最后叹气摇头,“但根本原因还是,我跟她性格就不合适。”
韩默对于他们夫妻关系是怎么破裂的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而且从徐伟民提到罗萍时的淡漠语气也能推测一二——或许从一开始,他对罗萍这个人本身并不感冒,可能是因为他眼中的“大小姐”突如其来的垂青让他受宠若惊,也可能是相中了岳父家的钱财……总之,他跟罗萍结婚的原因跟爱情没什么关系。
再加上拮据的经济条件,这份婚姻的终点,可以说是一眼看得到头。
静默了片刻,韩默再次开口:“那你刚才提到的那些铺面和房子跟罗女士的父亲有关?”
“是。我那前大舅子前几年出车祸,没了,我那前岳父年纪也大了,得了癌症,生怕没人给他送终,终于想起了还有个闺女,他们父女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前两年他因病去世,财产都给罗萍继承了。”
兴许是回忆了一番前妻不顾一切也要嫁给他的往事,徐伟民的语气没有之前那么酸了,但还是透着一股子疑惑:“我就是不明白,她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把日子过的抠抠搜搜的,还给孩子那么大压力……”
“我想,这跟她、跟你,”韩默接过了话茬,“应该都有关系。”
徐伟民愣住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亭亭说过,罗女士一直在避免跟你还有你现任妻子碰面,可以说都是绕着你们家那个小超市走的。”
徐伟民挠挠头,神情有些尴尬:“是。说起来,我都两三年没跟她打过照面了。”
“可事实上,她一直在暗地里关注你们家的情况,”韩默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你们加的小超市,你们夫妻、父子的关系,你儿子在学校的表现以及他的成绩……她对于你们家的了解程度,也许是超乎你的想象的。”
徐伟民张大了嘴,好半晌才难以置信地问道:“她……她有病啊!我就说吧,她这个人脑筋不太正常!”
“你有句话倒是没说错,她确实有病,不过是心理疾病。”韩默叹道,“她对于所有跟你有关的人和事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关注,并为此感到焦虑——我想她自己也知道这不正常,又难以摆脱,所以感到焦虑,为了释放这份焦虑,她把压力转移到了她女儿,也就是亭亭身上。”
“所以她对亭亭的要求极为严格,不管生活、学习乃至是情感方面。”韩默不仅仅是解释给徐伟民听,也是在为罗萍做一个同步的心理解析,“她希望她的女儿能比你跟现任妻子的儿子更加优秀,所以在学习成绩上百般施压,不能忍受一点点退步;她对亭亭隐瞒真实的经济状况,自己依旧省吃俭用甚至比以往更苛刻,却对女儿格外大方。因为她想要亭亭记住她对她的付出,或者说恩情。”
徐伟民可以说是彻底傻眼了:“她……她这是在跟我较劲儿呢?我、我们这都离婚十几年了,她怎么还放不下……”
韩默眨了眨眼,突然有了个猜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初她应该是不愿意离婚的吧?”
徐伟民又是一怔,而后点头:“是……是我执意要离的,一开始她不同意,后来我搬出去,过了两年才离成。”
“这么看的话,她对于你、对于你们那段婚姻一直都是意难平的,可能是因为她对你还有感情,也可能是单纯的不甘心,她不忿你如今的家庭生活比跟你们当年要幸福……总之,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而这种意难平日积月累,最后变成了一座心牢,把她困在当年……换句话说,她从来都没有走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