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拿起毛笔,准备重新开始工作,闻言,正要回一句“没事”,结果一张口,声音就被直冲而上的食物给压了回去。
徐亭亭只听见自己发出了响亮的呕吐声,没听清雇主说了什么,她头昏眼花了许久,等眩晕过去,她首先闻到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异味;再然后,她触到的是雇主难以置信的眼神;最后,她瞧见的是遍布着呕吐物的字画。
她甚至一个字都看不清了。
在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捅了什么篓子之后,徐亭亭彻底傻眼了。
胃里还是不肯消停,一阵阵的抽搐,她捂着腹部,近乎恐慌地对上雇主难看至极的脸色:“对、对不起……”
雇主抱着手臂,冷冷地打量着她:“你吐成这样,这书法算是彻底毁了……你说怎么办?”
自己果然什么事都做不好……徐亭亭深受打击,听到老板的质问,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会赔偿的……”
“行,合同上也写了,那就照价赔偿吧。”雇主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声音很冷,“至于跟客户违约金之类的,看在你年龄还小的份上,就不跟你要了。”
这话说得徐亭亭愈发羞愧,她垂下眼睑,盯着地砖,弱弱地开口:“那这幅字画的价格是……二十块,对吧?”
她说出来的时候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把这幅字弄得一塌糊涂,只赔二十块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主动加价:“我赔您两百吧?”
说着暗自肉痛不已,本以为能赚一千,结果搞砸不说,还倒赔两百。
“哈?”不曾想,雇主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她的主动退让而缓和,反而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你在说什么……噢!怪我怪我!”
徐亭亭抬起眼,不解地望向她。
雇主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平时说顺嘴了,忘了你听不懂……”她说着,又竖起了两根手指:“我刚是不是说原价是二十块?”
徐亭亭的心底蓦地涌起不详的预感,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衣角,忐忑不安地盯着对方。
“在我们古玩这一行里,一块钱是指一万块。”雇主笑眯眯地说出了令徐亭亭如坠冰窟的话,“二十块就是二十万。”
她慢悠悠地补上了三个字:“人民币。”
二十万,徐亭亭的呼吸几乎要停滞,她下意识地伸出两只手,想算一下究竟有几位数,可数来数去,怎么都数不清。
她的大脑仿佛一台故障的机器,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是把我卖了能换到二十万吗?
“您……”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大脑才逐渐恢复运转,她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干涩难受,“您不会骗我吧……”
“骗你?”雇主猛地拔高了声线,眉梢眼角满是恼怒之意,“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还有,我知道你高中没毕业,但用脚指头也能想到,一副明代字画的价格,能只卖二十块钱?你觉得可能吗?”
徐亭亭被“高中没毕业”这几个字深深给刺痛了,泪花一下子涌了上来,她用尽全力克制住,才没让眼泪掉出来。
可一张口,声音却是哽咽的:“那也不能……口说无凭。”
那年轻女子冷笑一声:“你要看凭证?行,我找给你。”
她说着转身,拿出钥匙打开了一个上锁的抽屉,翻找了一阵,从里头抽出一张薄薄的纸张,她冷着脸甩给她:“这是我当时买下之后,卖家开的收据,你自己数数,是不是整二十万元?我有没有骗你?”
徐亭亭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数了,发现数字“2”后头真的跟着五个0,上面还有买卖双方签名和指印,确实是整整二十万。
小姑娘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她冷汗直冒,那张薄如羽翼的收据一瞬间仿佛有千斤重,她哆嗦的双手几乎拿不住,她再也按捺不住,泪珠从眼角一滴滴滑落。
“哭有用吗?”雇主依旧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眼泪一分钱都不值,你还是想想怎么陪我的钱……不过我看你这样,大概率是拿不出这钱的,还是告诉我你家长的电话,让我跟你家长谈吧。”
“家长”两个字落到徐亭亭耳朵里,犹如平地惊雷,她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雇主:“不行!不能告诉我妈妈!”
雇主闻言,直接将她们签订的那份合同扔在她身上,冷冷发问:“那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赔我?”
“我……”小姑娘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怔怔地站立了片刻,只觉得世界一片灰暗。
曾经觉得这个美人姐姐长得像天使,结果却比魔鬼还可怕。
二十万的债务,她觉得她的人生已经终结于此了。
眼前蓦地一黑,她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