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水的软毛笔一下下地刷着发黄的纸面，长时间地保持同一个姿势，千百次地重复同一个动作，徐亭亭的关节四肢从一开始的僵硬酸痛，到如今的麻痹无感，仿佛已经失去了无感，机器人一般机械地工作着。
好在纸张越来越干净，多少让她欣慰了一些。
“水的温度有点高了。”她的雇主不知道什么又走了过来，用手背探了下铜盆的外沿，而后屈起手指，轻轻地敲了下桌面，将沉浸在清理工作中的徐亭亭吓了一跳，她手中的毛笔突兀地停下，随之而来的结果就是水珠滴落在了一个字上。
徐亭亭吓坏了，好在就一滴水，她也还算眼疾手快，迅速用袖子把水珠给抹去了，还没来得及渗透到字迹里。
不过雇主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她那张明艳的面孔板了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字糊了，我们怎么跟客户交代？”
少女的脸都白了，磕磕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老板，我之后会注意……”
雇主抿了下嘴唇，又扫了眼她忐忑不安的脸，摆了摆手：“没出事就算了，继续吧。”
徐亭亭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不耐烦，脖子一缩，怯生生地问道：“那，我加点冷水到热水里？”
雇主“嗯”了一声，又提醒道：“也别加太多，水温太低也不好。”
徐亭亭诚惶诚恐地点头，之后，兑了凉水，继续工作。
她比先前更加小心，隔一段时间就要停下来，抽张纸巾擦汗，生怕汗水滴到了纸上。
好在熟能生巧，她的效率也比最初提高了不少，日落西山之时，字画的清理工作已经到了尾声。
“先吃饭吧。”这时候，门被向里推开，雇主提着一个袋子笑眯眯地向她招呼，徐亭亭放下工具，也回了她一个笑：“谢谢老板。”
她走到沙发边上，拿出两个餐盒放在茶几上：“我特意多要了两个菜，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徐亭亭连忙回道：“没有，我什么都吃！”
“好。”雇主递过一个餐盒，“现在很多小孩都挑食……我弟弟就是，什么香菜胡萝卜都不肯吃，难伺候的要命。”
徐亭亭接过来后，一眼就看到了里头的韭菜炒蛋，心头一跳，可能是她的表情泄露了什么，被雇主注意到了，她挑了挑眉：“怎么，不喜欢？”
“没有没有！”小姑娘很有打工人的自觉，万万不敢慢待老板的好意，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都喜欢！”
其实菜色确实不赖，两荤两素，还有一碗汤，只是其中恰好有个她不太喜欢的菜。
好吧，是很不喜欢，她妈也知道她吃不来韭菜的味道，所以从来不买这个菜。
不过妈妈是妈妈，老板是老板，她哪敢在老板面前挑剔？
于是徐亭亭在雇主含笑的注视下，把饭菜都给吃完了。
喝下最后一口汤的时候，胃里那股让她讨厌的韭菜味总算被压下去了，少女暗暗地松了口气，又精神抖擞地拿起了毛笔，决定一鼓作气把字画给清理完毕。
雇主也凑了过来，瞅了两眼，点点头：“可以，继续努力。”
徐亭亭自觉也算是得到了肯定，心中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暴增——在家里，就算她考到了第一，她母亲也不会夸奖她，只会让她继续保持；而如果下一回她没能守住第一，那就回得到变本加厉的责骂。
更何况，上高中以后，她再也没拿过第一名了。
所以听到雇主的称赞后，徐亭亭很是感动。
“应该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好了。”徐亭亭报了个保守的时间，其实她觉得差不多二十分钟就能好，不过出于谨慎，还是往多了报。
雇主很满意：“好，等你完成之后，我就把钱转给你，然后送你回家。”
徐亭亭自是欣喜：“谢谢您！”
雇主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徐亭亭再次投入到工作中，尽管她热情十足，但不知道是不是窗户紧闭，空气不流通，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头有点晕，胃里也开始蠢蠢欲动。
一定是韭菜在作祟……徐亭亭这么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胃里翻腾的越来越厉害，她起身为自己接了一杯水，一口气灌下，试图把那股子韭菜味给压下去。
偏偏就在这时，雇主走了过来，她应该是喷了香水，周身散发出一股广藿香调，原本也是好闻的，可徐亭亭此刻胃里正犯恶心，又闻到这略有些冲的香味，一时间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你怎么了？”雇主瞥了她一眼，旋即皱起眉，“脸色怎么那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