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像年久失修,手中的那根红线被风霜摧残得千疮百孔,早已经看不出原样。
凉凉的月光是在二人拜天地时自月老像头顶的那个大洞钻进庙里的。月光温柔,懒懒的倾泻而下。
三拜已成两拜。
最后一拜时,程遇咳嗽了好几声,眉梢沾染着些欢欣。
“夫妻对拜——”
忽然,风呼啦啦吹过,庙外盛开的梨花哗哗作响。那些梨花小小的娇弱的花瓣儿被吹落,飘在空里,也飘进庙里。
姜晏头微低。
对面的周行止亦是低头。
透过盖头的一角,她瞧见了他紧绷的下颚,以及似乎透露着些些紧张的嘴角。
他看起来,也并没有表面那般镇定嘛。
她低笑一声。
然后开口道:“别紧张呀,夫君。”
话音未落,她便敏锐地觉察到身前那人嘴角绷得更紧了,连带着交叠在一起的手也用力。
接着,她听见他低哑的声音。
“为夫晓得了。”
姜晏脸忽的一红,囫囵的点点头,然后在他的微扶下直起身,再次面向了月老像。
其实仪式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毕竟是在郊外的月老庙成婚,最后的那项送入洞房无论怎么想都没办法进行。
然而那项不能进行的仪式却被程遇巧妙的改成了立誓。
誓词也是简单的,并无多大的新意。
周行止正照着之前程遇说给他听的誓词慢慢念着,声音沉郁,恍惚间,好似带着一股偏执。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
有梨花儿,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肩头。
他牵着姜晏的那只手,陡然用力,似乎要将她就此融进骨血。
姜晏淡淡的瞥他一眼,隔了一层盖头,他的面容模糊,她却清晰地窥见他眼里的痴气。
心房兀的像是被人轻轻用指尖勾着,她眼睫微颤,轻轻的动了动被他握着的那只手的指尖。
像是在安慰。
她终于开口。
说的却不是程遇安排好了的誓词。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最后一个字吐出的瞬间,漫天梨花肆意卷过,风似乎也胆大了些,使着一股子狠劲儿,掀开了她的盖头。
露出了那张明艳的脸。
盖头被吹走,她的发丝在风中凌乱。
她混不在意盖头被吹跑,也好似没听见程遇咋咋呼呼的声音。
她眼里含着笑。
接着微微抬手,食指指尖点了点嘴唇,沾上绯红的唇脂,然后伸手过去,用力的点了一下他的嘴唇。
她道:“新婚快乐,夫君。”
“……”
周行止眼尾泛着怪异的绯红。惯是爱穿玄色或是紫色衣裳的少年郎,眼下一身暗绯色喜服,即便喜服简陋,也盖不住少年的意气。
他忽的眨眨眼。
然后在月色里,缓缓道。
“新婚快乐,晏晏。”
仿若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