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去他呢?名满天下的卫骊卫公子,万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样的事情他必然是知晓的。你是不想去,还是不敢?”
这话里的挑衅意味太过浓厚了。这话毫无疑问也是一针见血地戳在了沈沛心里某个不可知的角落,但她却反而冷笑起来,她听见自己这样冷冷地说道:
“凛锐,我从不知晓你对我或是公子有什么误会,但是他是我的丈夫,还请你不要在我的面前说这样的话。”
“哦?”凛锐挑了挑眉,“他真的是你的丈夫吗?世人皆知你乃长歌夫人不假,可敢问,你们之间可有八抬大轿三媒六聘?你当他是你的夫君,他心里又可将你视作他的妻子?”
“你到底什么意思?”沈沛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慢慢说,每一个字眼都像是用尽力气才能竭力吐出。
“呵…”凛锐忽地冷冷笑了起来,“一个注定平定乱世的天子之命,一个却是动乱人世的祸星。还想要如同寻常人家一般?简直是痴人说梦。”
又是,祸星。
哪怕她从未说过,但这已然成了沈沛心底一块愈叫深沉腐烂的心病。
“是。”沈沛的眼前渐渐模糊,甚至有些天旋地转起来,她的呼吸似乎都开始慢慢窒息起来,她撑住一旁的檀木桌,努力不让自己跌坐下去。
“陈国灭亡是因为祸星降世,赵氏叛国是因为祸星之说,天颂南泽开战也顺应了祸星乱世的预言。对啊,一切都不详都是因为祸星,可是我又做了什么?这一切又与我何干?”
凛锐沉默下来,默然不语,然而沈沛却已然泪流满面,哭泣得说不出话来,胸腹之中又仿佛开始在隐隐作痛,可她却反而笑了起来,越发的凄凉。
“这乱世是我想要的吗?因为这荒乱的世道,因为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祸星的名头,我就要承受这一切莫须有的罪责吗?我又做错了什么?”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何面对卫骊也是如此慌慌不安的原因。
祸星这个罪名已经如此深刻地被打在了她的身上,留下来如此深重,不可逃脱的烙印。
即使她一开始还试着去挣扎反抗,可时间久了,在历经了如此多的偏见之后,连她自己在潜意识里也不由自主,下意识地将所有罪名安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已经不像最开始的那般笃信自己,她也开始在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身边自己最在乎的人是否会在意自己祸星的身份。
在她的双手在因为这黑白颠倒的世道而沾染上鲜血的那一刻,她就已然不再无辜。
这厄运已然注定地深绑在她的身上,无法再去逃脱。
人总是贪心的。倘若她一直身处于地狱之中,她或许便能就此适应,与地狱融为一体。
可不幸的是,她偏偏在这痛苦无尽的地狱之中,尝到了从未有过的甜蜜,她便在也无法回去,再也无法容忍自己身上存在的任何污点。
即使那污点已然无法被抹去。
沈沛会在无数个深夜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听着卫骊平缓均匀的呼吸,目光空洞地注视着漫长的黑夜。
她会一遍又一遍不由自主地想,卫骊会一直这样对她好吗?这爱当真是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真实吗?倘若是,又能持续多久?
他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那般不在意她祸星的身份?在她给他带来灾祸之后,又可会如现在这般细腻温存?
每当这个时候,沈沛都会如着了魔一般,慢慢伸出手,温柔地抚上沉睡中的卫骊的咽喉。
就停在这一刻吧,我们一起下地狱吧。地狱里只有我,那样,你就只能属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