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家里的事再小也是大事,那你就先回家看看去,等把家里的事忙完了再回来。放心,有什么事我替你担着。”
办公室里陈启坐在办公桌前,安慰着着站在他对面神情沮丧的龙小君。这是陈启第一次看到如此不堪龙小君,精神萎靡、面无血色、眼睛里写满了茫然。
当小君来到办公室请假时陈启正趴在桌子上写教案,听到小君说要请一个月假时他着实吓了一跳。陈启的第一反应是龙小君在开玩笑,因为还有半个多月就要期末考试了,怎么会有人来请一个月假?不过当陈启抬头看到小君现在这副落魄相时,他马上意识到龙小君这次不是在闹着玩。
陈启问小君出了什么事,小君只是有气无力地回答说“家里的事”便不再多说。陈启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知道小君家里肯定出了大事,他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既然小君不愿意说,陈启作为导员也不好勉强什么。而且小君说要请一个月假,就是在暗示陈启将来自己有可能不回来了。陈启不想事情朝着如此严重的结果发展,所以他决定帮龙小君一把,同意了龙小君的请求。
龙小君谢过陈启之后就退出了办公室,守在门口的信小琰走上前关切地问道:“同意了吗?”
“同意了。”
“准备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等下就去买车票。”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你还有课,别耽误课。”
“可我不放心你。”
“没事的,还不至于被这点小事击垮。”
“你确定是小事吗?”
“呵,很难说。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妈还活着,其它的,我就不敢说了。”
像是在宽慰信小琰,小君勉强微笑了一下,但片刻的笑容很快就被一副愁眉不展的苦脸取代了。
“不行!我陪你去。你这个样子我实在放心不下!”
信小琰知道最着急也是最难过的非小君莫属,可他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把一切都憋在心里,信小琰看着心疼。为了能缓解小君心里哪怕一点点的忧愁,信小琰觉得自己现在有必要每时每刻都陪在他的身边。
“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
“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不要以为我小你两岁你就把我当小孩子看。家事都处理不好还怎么做你男人?我可向你爸保证过要好好待你的,所以不用担心我了。”
“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只是去买车票,去去就回,很快的。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信小琰有信小琰的想法,龙小君有龙小君的想法。在龙小君看来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不应该把自己的悲伤带给心爱的女人,所有的压力与痛苦都应由这个男人独自承担。小君偏执地认为信小琰是用来同甘的而不是拿来共苦的,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他就没有资格去爱。
小君的语气温柔如故,一只手放在信小琰微垂的头上,像往常一样抚摸着她,好让信小琰安心。信小琰知道争辩再多也改变不了小君的决定,自己只能从其它方面多多照顾小君了。明白这一点的信小琰不甘心地对小君说:“那你路上小心。”
“嗯!你快回去上课吧。”
小君转身想走,信小琰突然从背后紧紧抱住他,不舍地说道:“明天就是圣诞节了。答应我,买圣诞节之后的车票。”
小君发自内心地笑了笑,他从来没想过信小琰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然后小君拍了拍信小琰的手轻声安慰说:“嗯!明天是我们第一个圣诞节,当然要一起过。不带别人,就我们俩。”
“嗯。”
信小琰松开手,低着头不敢看龙小君,她知道自己眼圈红了,小君要是看到了,肯定又得奚落一番,而且信小琰也不想让小君看到自己胆怯的一面,更不想因为自己让他感到难过。
小君侧过身又摸了摸信小琰的头,没注意到信小琰的感伤,只是微笑着说了句“很快就回来。”便急匆匆走了。
龙小君走后信小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快上课时陈启从办公室里出来拍了信小琰一巴掌,信小琰才回过神来。
“老……老师。”
“发什么呆呢?”
“哦,没什么。”
“龙小君呢?”
“去买车票了。”
“看来你在担心他喽?”
“嗯?嗯!”
“呵呵,你还真是坦白,坦白的令人觉得无趣。”
“可能是吧?”
“你在担心什么?”
“不知道,就是心慌慌的,感觉快抓不住他了,特别害怕。”
“没事!就是你们经历的太少,遇上点事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仅此而已。龙小君我还是了解的,猴精猴精的,一般的事情难不住他,放心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股不好的预感,总感觉他这次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信小琰说道这里,竟忍不住落泪了。
陈启看到后赶忙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谁都得遇上点事。龙小君回家处理完事,再过个年,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俩就又能在一起天天扯淡玩了。相信我,你俩分开的时间绝不比寒假的时间长多少。”
“嗯,但愿如此。”
“好啦,快去洗把脸然后去上课,不然真得迟到了。”
“知道了,谢谢老师。”
看着信小琰离开的身影,陈启开始暗笑自己这个当老师的不地道。因为他刚刚那番话只是为了安慰难过的信小琰,至于能不能实现,他自己心里也没数。
龙小君出了教学楼一路小跑来到校门口,原本计划坐出租车去火车站买车票的,可结果到了门口才发现出租车特别难打,等了半天愣是一辆空车都没有。焦急的龙小君不停地招手,希望能有辆可以去火车站的出租车停在自己面前。不过事与愿违,小君越是着急就越打不到车,不是车上坐着人就是司机嫌太远不愿意去。
此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喊了声“龙小君?”。小君转过身子,看到一个个子不高,留着齐刘海长发的可爱女生正站在自己对面。小君一眼便认出对方就是那个美术学院叫做黄锐的女生,但由于离第一次见面太久了,期间又没碰到过,所以仓促间小君竟一时想不起对方叫什么了。
“哟,是你啊,好久不见。”小君看似热情地向对方打着招呼。
“嗯,自从上次见过之后差不多过了快两个月了吧?”
“对啊。”
龙小君一边和黄锐寒暄,一边用余光扫着马路,生怕错过任何一辆出租车,毕竟他现在有比聊天更重要的事。
黄锐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异样,继续说道:“我有去看你的比赛。”
“嗯?什么?”
“足球赛。”
“哦!对啊,上次活动我踢球来着。唉?你是怎么知道的?”
“忘啦?你们的项目单可都是我填的来着。”
“哦!我想起来了,你在学生会是负责记录各个班班干部都参加了什么活动的,我差点忘了,呵呵,不好意思啊。”
“不是差点,是已经忘了吧?”
“啊?呵呵。”
说话间,小君瞟见一辆空着的出租车,赶忙将其拦下,问道:“师傅去火车站不?”
“啥子?火车站?不去,太远了。”
不等小君再张嘴,出租车司机一脚油门就开走了。
再次被拒绝,着急的龙小君气得直咬牙,抱怨道:“你们是出租车司机还是大爷啊?又不是不给你们钱,跑什么跑啊?还嫌远?要是真有那么远老子还用坐汽车去火车站?直接坐飞机不就得了!”
“因为他们怕回来跑空车,所以才不去的。”黄锐走到小君身边看着他说到。
“什么?怕跑空车?”
“对啊,从咱们学校去火车站就算坐出租车也要个把小时,这么远的路回来如果跑空车的话,他们的利润就会减少。而且你选的这个时间也不对,这个点钟正是下班时间,人员流动最大的时候,大多数司机都会选择拉短途客。像你去火车站这么远地方的,得错开上下班的时间。”
听到黄锐说得如此头头是道,小君惊讶地问道:“你们家是开出租的吧?”
“呵呵,不是啊,这是常识好不好,经常坐车出去耍的话,司机都会和你讲这些的。”
“看来不怪别的,怪就怪我不经常出去耍啊!”
黄锐看着小君急的抓耳挠腮的样子,心想他这个时间去火车站干吗?去接人还是买车票?如果买车票的话我可以带他去别的地方,那样的话我们还顺路。带着心中的疑问黄锐关心地问道:“你去火车站干啥子啊?”
“买车票啊。”
“买车票?你现在买车票?”
“嗯,家里出了点事,得提前回去。”
“哦,那不如去代售点啊?”
“代售?火车也有代售吗?我不知道哪儿有!”
“我知道,我陪你去吧,顺便我去那边办点事,正好顺路。”
听到黄锐这么说,龙小君拼命地点头,嘴里不停地说着“好啊、好啊……”
“那你跟我走吧!”
“去哪儿啊?”
“人民广场,那里有个代售点。”
听到“人民广场”四个字,小君感觉像是被将了一军,浑身的记忆因子都被瞬间激活,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幕幕当初与董倩相识的场景。
这次小君片不经意间的分心倒是引起了黄锐的注意,黄锐问小君:“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啊?”反应过来的小君解释说:“没有,你傻啊?你能有什么错啊?我就是刚才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不自禁地愣了下神。”
“哦,那就好,我们走吧?”
“嗯!不过怎么去啊?现在都打不到车。”
“坐公车啊!”
“公车?”
“哎呀,就是公交车啦。”
“哦,明白了。”
两人来到公交站点,黄锐看到龙小君目不转睛地盯着站牌看,仔细的令人称奇,就疑惑地问道:“龙小君你找什么呢?”
“没照什么,我就是看看应该坐几路车,要坐多少站才能到,心里好数着点,免得坐过站。”
“啊?坐12路车啊!记得在人民广场下车不就得了,干嘛还得记要坐多少站啊?难不成你不经常去人民广场那边啊?”
龙小君听见黄锐知道这么多就打消了顾虑,走到她身边不好意思地回答道:“不是不经常去,而是根本不去,唯一一次还是刚到成渝时别人带着我去那里买行李。”
“难道你平时都不出去玩啊?”
“我的活动范围基本定格在以学校为中心的方圆两里之内。”
“你这么宅啊?”
“也还是,我就是比较懒,不爱玩,不爱逛街,所以去的地方比较少。”
“那你平时都干吗?”
“踢踢球,泡泡图书馆,不然就是窝在宿舍里睡大觉。”
“感觉好无聊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嘛,我倒是挺喜欢现在这种简单的生活。不过我挺奇怪的,你是大一新生吗?怎么知道那么多地方?”
“还新生呢?这都过了一个学期了好不好?还有我想起来了,当初你为什么骗我啊?”
“骗你?”龙小君感觉莫名其妙,自己和她一共就见了两面,什么时候骗过她了?
“对啊!那天我去你们人力资源系学生会,我叫你学长,你答应的那么干脆!”
黄锐撅着小嘴,一脸吃亏的样子。
龙小君看着黄锐,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还真是招人喜欢的。水汪汪的大眼配上现在这副孩子般天真执拗的表情,简直就是从动漫世界里蹦出来的萌妹子,虽然不施粉黛但却极尽可爱。之前信小琰与黄锐有过一面之缘,也说过这个女孩很可爱,但当时小君认为这是信小琰的一句戏言,就没往心里去。今天再仔细一看,“可爱”两个字用在黄锐身上一点都不过分。
既然对方还“记恨”上次那个玩笑,龙小君就免不了要解释一下,毕竟等会儿还得拜托人家领路不是?
“我上次就是逗你玩,没想到你还当真了。”
“还好你只是在这件事上骗我,要是连学生会的事你都骗我,我绝对会恨死你。”
“正经事我是不会开玩笑的,怎么说我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龙小君说完这句话立马感觉头晕目眩、阵阵恶心,心想以后再也不能这么不要脸的夸自己了,否则对身体不好……
公交车很快就来了,两人上车找了两个并排挨着的座位坐下。坐在车里,龙小君感觉像吃了颗定心丸,没有刚才那么急了,不知为何,黄锐的存在让小君觉得很安心,坐在她的身边心里会有一种说不出口的踏实。与龙小君不同,黄锐现在则是心潮澎湃,不时会偷瞄两眼旁边的龙小君,庆幸自己有机会能和龙小君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开心的黄锐低下头喃喃自语道:“这感觉真好。”
不过两人在车上并没有交流。龙小君虽说不再心慌,但还是惦记家里的事,也不理黄锐就是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开始分析起家里近来的异常状况。黄锐几次尝试聊天的动作都没引起龙小君的注意,女孩子脸皮薄,几次没成功后黄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同时看到龙小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黄锐就识趣的没再打扰龙小君。直到公交车到达人民广场,黄锐提醒龙小君下车,两人才算在车上说了一次话。
下车后黄锐带着龙小君来到火车票代售点,并陪着龙小君排队买了车票。黄锐的耐心与热心让龙小君非常感动,这可是两人第二次见面,之前并不熟悉,黄锐做这么多小君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对方。不过感动过后就是郁闷了,因为龙小君点够背,手里这张票的发车时间不早不晚正好是1月1号元旦那天。想到自己新年第一天居然要在火车上度过,龙小君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之后龙小君谢过黄锐,两人就分开了,小君坐车回学校,黄锐则要去办自己的事。为了不给对方留下“过河拆桥”的感觉,龙小君特意和黄锐交换了电话号,并且告诉对方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这个可有可无的举动,为龙小君未来的生活开启了另一扇大门。
龙小君坐公交车回学校,一路上都在想家里的事,理了半天也找不出个头绪。那些知情的人像是在猜谜,谁都不肯向他透露半点消息,包括小君的母亲、学腾在内,所有小君试图想从他们嘴里撬出半点消息的人们都闭口不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像商量好了一般,都叫他早点回去。就这样,龙小君带着一颗坎坷不安的心回到了学校。
龙小君刚下了公交车电话就响了,是王杰打来的。小君暂时还不想把家里的事告诉他们,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小君故作平静地接听电话道:“王杰,啥事?”
“啥事?你还装啥?你自己不知道出啥事了?”
与龙小君装傻充愣的平静语气不同,王杰显得很激动,这让小君很意外。虽说从昨天打电话给家里开始龙小君就一直很不安,但除信小琰外,在其他人面前小君还是刻意隐藏了自己的焦虑。在龙小君看来,应该没有丝毫的破绽啊?那为何王杰又如此“咄咄逼人”呢?难不成是信小琰走漏了消息?
小君想了一下对着电话继续说:“出啥事了?啥事没有啊!”
“别装啦!刚陈启打电话来了,说你家里出了事要请假回家,剩下的课不上了,试也不考了。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既然是陈启说的,小君也不好再狡辩什么了,只能坦诚地回应道:“啊,是有这么回事。”
“我靠!你小子怎么想的?家里出事这么大事居然不和我们打招呼?要不是陈启打电话我们还蒙在鼓里呢!你小子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看啊?是不是想自己偷摸走了啊?”
王杰说的这些小君根本没想过,他不告诉大家的理由很简单,连他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和大家说啊?不过小君现在知道众人误会他的想法了,就赶忙向王杰解释道:“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不告诉你们是因为连我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次急忙回去也是迫不得已,不跟你们说也是不想你们瞎担心,毕竟我现在也是两眼一抹黑,你问我什么我也答不上来。”
虽然王杰觉得小君的解释有些无厘头,但还是接受了,有解释总好过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