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酒楼大堂之中,群雄验明叶无容正身后,都要争夺十万两信赏银,如何肯因那老翁一席言语而退却?满堂刀剑森森,准备活捉美人。慕妍环视前后,将紫蝶剑拔将出来,冷笑道:“你们想要杀我,那就尽管上来。”群雄猜测眼前这个女子非同寻常,也是谨慎应付,步步逼近来。
慕妍道:“我便是叶无容,田万成的仇敌。你们过来杀我吧!”群雄见他认了身份,当下九十多名汉子,各使刀剑鞭枪、斧钺瓜锤,兵器似下雨一般迎面扑打而来。慕妍毫无畏惧,原地身不移影,任凭头顶兵器落下。
原来群雄只为生擒活捉,却是不敢杀害美人性命。见他不做抵挡,急把兵器收回。慕妍趁此机会,双手挥剑斩去,瞬间击杀三条汉子性命。群雄一股硬恶之气当头,人多势众,无暇顾及伤亡,纷纷上前来斗。慕妍挥剑迎战,在人群里厮杀,毫无怯意。
这柄紫蝶宝剑,原是大内高匠用天外陨铁打造而成,沉重坚硬,无比锋锐。剑锋舞开一条黑影,杀人如割草一般快。慕妍武艺并非高强,只是一股杀念当头,不计个人生死。群雄高手云集,武艺强胜者何止一人?一来,通缉令上只要完好活人,群雄不敢下死手。二来,慕妍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三来,倚仗紫蝶剑之锋利,谁敢轻易近身?
一阵刀光剑影之下,左右被慕妍杀了十个汉子。慕妍见客堂宽阔,便游击而战,身影不定。群雄人数虽多,一时却也奈何他不得。满堂滚流鲜血,如水银泄地一般四溢。群雄杀红了眼,逞勇来斗。紫蝶剑重,慕妍手腕力竭后,便把剑弃地,又把腰间蛇刀抽出,尽使出绿林手段,来回转圈砍杀。无数人变作刀下亡魂。未及半个时辰,原有九十八名汉子,却倒下二十具尸体,把大堂染成尸山血海,遍地见红。
群雄见美人发疯了,又见他负伤多处,口吐鲜血,身躯摇摇欲坠。众人也怕一时不慎,把他误杀死了,因此不敢再紧逼,只得先退出门来,宁息美人杀气。慕妍见他们胆怯了,不禁欢声大笑。此时一股魔念占据脑海,便挥刀追杀出去。只见偌大一条街道上,却空无一人。寒风吹拂堤岸绿树,一片飞花落叶。一股血腥杀气弥漫在街道上。
慕妍恢复冷静之后,返回大堂,看着眼前无数尸体,不觉愣住了神。口中叫唤小二,却不见人来。他衣裳残破血淋,腰上被刀斧手划了数道伤痕。初时不觉疼痛,此刻才知难受,走路都在颤抖。他把刀收回腰间,从血泊里拾起紫蝶剑,倚剑出门。踉跄行走十余步后,忽见街巷里涌出数百名大汉,手持大刀阔斧,长枪短剑,把美人围在街道中心。
慕妍能杀死二十个练武豪强,全因通缉令生擒活捉之故。眼下重伤在身,站立不稳,绝无可能对付数百凶猛壮汉。他却性格倨傲,并不服输。左右看视一番后,冷笑道:“你们这么多人,那赏金该怎么分配?”人群里走出一个壮汉,三十上下年纪,五尺七寸身材。手提一柄环铜大刀,面刺一道黥刑,黑纱遮罩左眼,气势枭烈,指道:“叶无容,你杀了我荆州城这么多英雄豪杰,这笔血债老子现在就与你清算。”群雄个个吼叫,步步逼近。
慕妍道:“你们就是把我生擒了,我也死不了。可我却杀了你们这么多人,也算够本了。”那独眼汉指骂:“妖女,还敢口出狂言,老子与你不共戴天。”慕妍冷笑道:“你们这群蠢货,在大街上围攻一个女人,真是恬不知耻。”群雄步伐似蚕一样往前挪动。慕妍道:“不怕死的,尽管上来,我陪你们玩个够。”
那独眼汉是城中一个黑虫帮首领,名叫薛大力,绰号独眼虫。他发声狠,举刀大喊:“捉拿妖妇者,便是首功。咱们把十万两银子分喽,图个下半辈子痛快。”群雄应和着声,两边数十杆枪紧紧挺上。
慕妍虽不服输,却也自知反抗无用,眼下免不了要被人擒获,忍受楚囚之辱。他是王族女儿,骨肉里自有血性。心凉悲绝之下,仰面叹气道:“天要灭我,不如自戕。”就把宝剑逼住自个喉咙,欲求一死为快。群雄见美人要自绝,无不心慌焦虑。薛大力急得大叫:“美人不要自尽。”就挥使一锭银子打去,恰好击中慕妍手腕,紫蝶剑便落在地下。薛大力正要上前抢人,慕妍又从腰间抽出蛇刀,依旧逼住自个脖子。
薛大力急忙退走回来,摆手平息气氛,把好言劝抚:“美人千万不要再做傻事,有话好好商量。你要是自尽,那我们可就心疼死了。”又回头喝退众人,不允许他们再靠近。
慕妍被他言行逗得发笑,问道:“你舍不得让我死?”薛大力道:“这是当然,因为你能值十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慕妍道:“如此这般,那我更要自刎,反正你们也不想让我活命。”薛大力道:“我们只想把你活捉,并不想伤你性命,所以你不必害怕。”慕妍苦笑道:“你个混蛋,真够无耻。”薛大力频频把手往后挥,命令帮众暂退。慕妍知他并不是为了怜香惜玉,而是害怕自己死了,便拿不到十万两赏银,因此才要千方百计保全生命。
薛大力见计有效,心头暗喜,正待把话来劝,却听背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响,有道雄鹿亮男音高喊:“夫人且慢,末将来也。”薛大力回头去看,只见奔来两匹烈马,快如闪电。两员持枪甲将纵马直冲入阵,势不可挡。众人急忙躲避两侧,让开一条道来。当先那名将军,人高马壮,英雄气烈。但见:
仪表傲赛关羽,脾性欺压张飞。远观有尉迟模样,近看显秦琼面容。身似山壮,吞吐虎豹戾气。目射寒光,隐忍蛟龙怒火。腰胯间驭乌骓,鞍座里垫皮戎。善开硬弓射满月,惯使刀枪搠敌酋。文可治将统兵,武敢冲锋陷阵。堪比霸王项羽,不亚飞将吕布。
那将六尺以上身材,约莫三十来岁。鼻下一部杂髯浓须,生得如龙似虎,极有猛将气势。他骑技娴熟,勒缰息马后,跳下鞍背,把手中一根浑铁标枪扔与副将,按着腰刀走近慕妍,拱手道:“夫人功在国家社稷,乃是朝廷诰命夫人,怎能被一伙泼贼逼上绝路,岂不教人痛心疾首?”
慕妍打量着他,却不认识,问道:“将军从何而来?”那将也不回话,转身指看前后,大骂道:“你们这群狗贼,竟敢在荆州公然谋反,都他娘的不想要命了?”他声如雷霆霹雳,一身甲胄鲜浓,威风凛凛,惊得众人不敢作声。薛大力询问左右:“这个胡将是谁,气焰如此嚣张?”
有头目贾元礼答话:“帮主,他是西城将军府总兵官,唤作黑胡子。这人莽撞暴烈,可不好惹。”薛大力又问:“这是他的本名?”贾元礼道:“他本姓高,单个豹字,荆州累代将门后裔。听闻祖上来自西域番国,所以绰号叫作黑胡子。”薛大力往地下吐口唾沫,哂笑道:“什么黑猫黑狗,老子又不怕他。”
那高豹是个粗暴武将,勇猛大虫。听得背后有人辱骂自个名号,就回头怒视薛大力,逼近身来,指问:“你这贼厮,便是那个黑虫帮头子薛大力?”薛大力把刀扛在肩上,昂扬着头,应答道:“是我怎的?此事与将军府有何关联,足下为何要来干涉江湖中事?难道你想与我们这些英雄为敌?”高豹啐了一口,指骂道:“你只是一个无赖贼头,也敢自称什么英雄?好你个独眼虫,竟敢藐视本将。”一把将他衣襟揪住,附耳道:“给我一个面子,赶紧撤走,省得让我麻烦。”
薛大力挣扎开去,瞪眼道:“薛某不撤,这些与你何干,却来瞎凑热闹?你有什么道理?”那高豹恰是个武夫直汉,说不出什么道理,也不便轻易得罪一伙帮派枭雄。便和下声来,指着慕妍道:“这位夫人乃是朝廷将军,一品顺国夫人。由郭大帅矫诏敕封,剿灭叛军,功在社稷。本将既与夫人是同僚,这事岂能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