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的胸怀和眼界,我此生自叹弗如。”推开房门,云行收住脚步,“我在这等阿骄。”
褚骄阳站在屋内,逆光回望着云行,“不见见我的娘家人吗?”
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勾,云行浅声应道:“见。”
随后提起衣摆,缓步进了屋子,站到褚骄阳身侧。
手掌从棺椁盖缓缓滑过,最后落在了顶沿,褚骄阳猛地运力。
“阿骄!”云行急声叫住褚骄阳,不让她开棺,“别惊扰小阿嫂和两位侄儿了。”
“你见过了,是吗?我脖颈后的秘密,你也知道了,是吗?”
盯着崭新的棺椁盖和漆色斑驳的棺身,褚骄阳毫不犹豫得扯下脖子上的衣领,将头发撩起来,背对云行而立。
看着雪白脖颈上那扎眼的“叛”字黥刑,云行艰难的点了下头。
当日看到镇南王与褚骄阳神似的凤目,弧度一样的凌厉下颚,再加上在饮马镇,镇南王与自己的那番话。
他就确认了,这人就是他曾经为之着了百天孝服的舅兄,褚骄阳的兄长,曾经大魏幽宁二州总团练使,褚胜阳。
也知道了褚骄阳为何休他,褚骄阳为何自称罪臣,也知道为何褚骄阳会心如死灰,会恨之入骨却常心绪难忍。
那个把她捧在手心宠着疼着,带她一路挣军功、保家护国、教她仁信大爱的兄长,却在她入京为质时,弃她性命不顾,举兵叛变,屠杀她手下四万将士,带她护着的故土降于敌国。
这不无异于剜她的心,放她的血,然后看着她跌入尘埃中,卑微求活。
正因为猜到了镇南王的身份,他才不让任何人碰他的尸身,才会亲自和顾青安盖上这棺椁。
他和顾青安护得不只是当年的大魏武将褚胜阳,护得更是褚骄阳和她的信仰。
“你说,还是我自己看?”
褚骄阳手上渐渐凸起的青筋,无声的逼着云行退步。
“人已经走了,阿骄不要太执着。”
云行背过身,把空间留给了褚骄阳。
轰得一声,棺盖落地,尘灰四起。
“褚胜阳!”
褚骄阳那食其肉,饮其血的恨意,让云行没办法再背身而立,只得急忙回身去找她。
小心翼翼的把褚骄阳的手指,从棺椁上一点点掰开,云行俯身用“胜”字牙旗,把被烧得焦黑的三具干尸盖好。
“他不配!”褚骄阳嘶吼着,去扯那牙旗。
他不配再碰一下她的小阿嫂,不配再碰一下那双尚未出世的孩子。
抓住云行的衣襟,强迫他看着自己,“他的尸身在哪里?”
“阿骄,他纵使有千般错,但这是他最后的心愿。”
他不知道当年褚胜阳为什么会叛变,也不知道这曾经的宁古州团练使官舍中发生了什么。
但他相信,褚胜阳不会杀死自己的夫人和两个孩子。
因为褚胜阳留给这世间最后的一句真话,就是:
我此生心尖装了两个女人,一个我自己护着,一个交给你护着。
“好啊,我成全他,你告诉我,他的尸身在哪里?”
褚骄阳嘶吼着,晃着云行的身子,“你不告诉我,我就一把火烧了这官舍!谁都别活!”
云行缓缓抬手指了下里间。
松开云行,褚骄阳大步冲进里间,一把扯下床幔,看着双目紧闭,半张脸被烧的已经看不出原来俊朗眉目的褚胜阳。
褚骄阳失声大笑,而后猛得去扒他身上大魏旧制军服。
“他不配为大魏军人,不配为宋晓婉的夫君,不配为我褚骄阳的……”
兄长两字,被云行的手给按了回去,“阿骄,他是最好的兄长。”
把褚骄阳死死的抱在怀里,云行低声说道:“这身军服,是兄长自己穿上的。”
他和顾青安整理褚胜阳遗容,发现他北金军服下,是大魏旧制军服时。
顾青安再也忍不住,捶着床,低声怒吼得问他,“你是他妹婿,你说他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或许,只有他自己和早早离世的宋小婉,还有两个孩子,才知道为什么。
“他的刀呢?”
褚骄阳完全不理会云行的话,挣脱他的手,在房中翻找着褚胜阳的短刀。
“阿骄!”云行沉声喝住褚骄阳,“放过兄长,也放过自己,好吗?”
“好,让他头颅为四万幽州将士守灵,让他烧焦的尸身为小阿嫂和两个孩子赎罪,我就放过大家。”
推开云行,褚骄阳徒手去掐褚胜阳的脖子。
“凤将。”孔仪冲进屋子,拖着断腿,死死抱住褚骄阳的腿,不让她靠近褚胜阳的尸身。
“夫人是被李岩所辱而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