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骄阳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日。
吃完早饭,在燕州大营走了一圈,正巧看到张宗在校武场操练新兵。
当年张宗在幽州做团练使时,褚胜阳在他手下受教过一年。
那个时候褚骄阳还寄住在宗亲家,终日受着宗亲的欺负和谩骂,还要提防宗亲的外甥。
等褚胜阳将她接入军中时,张宗已经调离了幽州。
所以她并未亲眼见过张宗是如何**褚胜阳的。
今日见这光景,让她不由得眼角微湿。
好似见到了年少意气风发,誓要与命运一争高低的天生六指褚胜阳。
可是那个身背重弓,横刀立马,拉着她一起对抗命运,保家护国的人,怎么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呢?
张宗看着这些新兵,叹息道:“你和胜阳都是天生的将才料。”
当年的褚胜阳,他只亲自带了一年,就隐隐有超过他的势头了。
后续连着几次战事,褚胜阳的将才能展露无遗。
至今无人能破他三百兵士,奇袭北金万人大营,生擒北境名将的战绩。
想到此处,难免再次想到褚胜阳唯一一次败绩,便忍不住叮嘱褚骄阳。
“我知道你想为胜阳报仇,但不可操之过急,你心机与勇猛不下胜阳,可那镇南王终是胜了他的人。”
“我不会轻视他。”褚骄阳认真的回道。
兄长败给的不是镇南王,而是败给了褚胜阳,败给了权势。
所以,这世间谁都可以轻视镇南王,唯有她不可以。
她必须正视镇南王所做的一切。
并为他做的一切讨个说法,然后为那四万亡魂赎罪。
随着张宗,见过燕州大营的两外两位副使后,褚骄阳换上了白色的便装,动身前往幽州。
临行前,张宗再三叮嘱她,在幽州万事小心,还让她去边境把房勇才带上。
“幽州有几个老鼠洞我都知道,带上他,反倒麻烦。”
褚骄阳婉言拒绝了张宗后,驱马离开了燕州大营。
绕着燕州东境,褚骄阳在入夜时,来到了幽州的东城门下。
背靠着城墙,按照记忆,掌心运力,将城墙上的冰雪震碎了。
指尖扣入缝隙中,缓缓的晃动着。
须臾后,城墙上用来填缝的碎砖,便被她抽了出来一拳宽。
手掌再次顺着记忆往上而去,震碎两处的冰雪后,又抽出来两块碎砖。
这是她当年带人修幽州城墙时,自己偷做的暗桩。
本是以防北金人围困幽州,届时前来驰援,或者潜出城求援的人,可以借助这些暗桩,顺利进出幽州。
不想当年的一时思虑,竟给自己留了条回幽州的路。
大雪覆盖下的幽州城,被月光罩上了冷清的惨白。
萧瑟寂静的,让人以为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甚至察觉不到任何的生气。
当年的幽州,虽然也是穷困,但城内也人流涌动,很是热闹。
那定楼内,更是日日高朋满桌。
说书人讲的那些幽州以外的趣闻,常引得一群孩子趴在窗口偷听。
定楼老板也是个和善人,不仅不驱赶这群孩子,还时常准备点零嘴,给他们打牙祭。
褚骄阳当年沐休时,也愿意来定楼听上一段书,然后带着招牌菜,从幽州北城门而出,策马疾奔赶回宁古州,和兄嫂一起吃晚饭。
可如今的定楼,定字已失,只余一个楼字,孤零零的挂在月光下。
将身形隐在破败房舍的阴影下,褚骄阳潜到当年的幽州府衙。
此时,这四字的匾额还悬挂在高门上,但两侧的红灯笼却变成了白灯笼。
翻入府衙内,褚骄阳顺着回廊,潜入后院。
见书房亮着烛火,褚骄阳躬身隐到窗下。
静心听了片刻,里面并无人说话。
北境的冬季,对于潜伏刺探消息的人来说,环境太过严苛。
这会儿不管是将窗子撬开个小缝,还是把窗纸捅破,或者上房掀片瓦,都会有一阵冷风灌入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