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众人灼灼的目光,钟晚步行数步,来到一间茶楼。
匾额上书“翡翠”二字,鎏金的字体阳光下泛着光。
大抵有赤影在前头领路,茶楼里的人皆看过来。
迎面走来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眼角眉梢挂着笑意:“阿影,这位是?”
赤影唤了句掌柜的,两人交谈几句。
他一袭白衣,手持古琴,语调不急不缓,像藏着一丝琴韵,无端有股清雅。
她发现赤影似乎一点都没变,还是那般喜爱弹琴,那般柔柔和和与世无争。
“姐姐,走吧。”赤影回头唤了她一声,两人上楼一同步入了里间。
“赤影公子!”
突然,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醉汉摇摇晃晃走来,刺鼻的酒味令钟晚眉头一皱。
醉汉笑嘻嘻,露出一口黄牙:“花娘说今日你不弹琴,可是在下花的钱不够?”
赤影下意识挡在钟晚身前:“是在下有贵客。抱歉了。”
掌柜花娘带着几个小厮匆匆赶来,强行把醉汉带走。
醉汉不甘心,大喊道:“小贱人,我不就是你的贵客吗?让你弹个琴怎么了?!”
赤影始终面色平静。
钟晚却蹙起眉头:“这些人……总是刁难你吗?”
问完她便觉得有些多余,自己刚一来,便碰到这种事,说明平日里并不少见。
赤影却浅笑:“姐姐怎么总是担心我呢?可忘了当初是谁照顾姐姐多一点?”
钟晚垂眸,小声道:“对不起……”
当初啊,她确实给赤影惹了不少麻烦呢。
那时,赤影还是她家马厩的一个小马奴。
他天生姿色殊丽,十只灵巧修长,后母不容他,十两银子将他卖给了小倌儿楼。
钟晚初次见他,他因不愿待客,被人捆住手脚,在肮脏的后院胡同里抽打。
一袭白衣沾染污泥,涂抹腮红口脂的脸,也因受了伤,显出几分靡丽破碎的美。
那时她还小,不懂得欣赏男人,只是暗叹他生得太美了,宛如祸水。
她不忍心看到他夭折,不顾明玥的劝告,从小倌儿楼将他买了回来。
但其实买他时,钟晚便说过:“家里马厩还缺一个小马奴,你愿意去吗?”
他像是抓到一个救命稻草,连忙点头。
钟晚就带他回去了,后来她进学繁忙,两人疏远了联系。
直到有一次她被钟冲陷害,平日温顺的马儿失控,眼看就要跌下马,
刺里冲出一道身影,几个穴位摁在马儿身上,她终于得以获救。
是赤影救了她。
她想赏他,问他名字。
赤影顾盼生辉的眸子飞快瞥了她一眼,又垂下头。
手指揪着衣角,缄默不语。
还是其他老马夫说:“他没名字。”
钟晚便给他取了名字,赤,赤红的赤;影,无影有踪的影。
她从父亲书房里找了本书,随手给他取的。
赤影总是笑眯眯的说,“姐姐,我很喜欢。”
从那时起,他对她换了称谓;钟晚没有弟弟,觉得新奇便由着他。
后来,知道他擅长音律,便在夫子授课时,带他一同去。
两人交集渐渐多起来,甚至就连母亲都默认他是她的贴身小奴仆。
只是她那时纨绔,惹了麻烦怕老太太责罚,赤影便一而再再而三为她顶锅。
直到不知谁捏造她与赤影有暧昧不清的关系。
老太太最看重门楣干净,寒冬腊月趁钟晚去了外祖家,将他赶出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