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冷月如钩。
钟晚皱眉托腮坐在桌旁,维持了半个时辰。
她还在回忆“撞破美男出浴”的尴尬一事。
自认为装瞎装得浑然天成,岂料男人斜倚着屏风,冠玉般的脸上衔着一抹讥笑:“你这小飞贼。偷钱不够——”懒散的语调拖得有些长:“还——偷看?”
“偷看”二字似乎被他刻意咬得极重。
钟晚面上一臊。
本欲是拆穿后就坦**道歉,被这人这般调侃。她骄纵惯了,当即咬住贝齿,又窘迫又恼怒道:“你做梦呢?你这般身材,还不轮到——”
话说到一半,瞥见男人的腰腹。衣衫半敞,颇为落拓。肩宽窄腰,腹肌块状分明。
意识到自己话的没说服力,她忙话锋一转:“本小姐看过的美男多了,何必如此?”
“哦?”男人双手环胸,似笑非笑。
钟晚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昂首挺胸,像只骄矜的孔雀似的,挥一挥衣袖离开。
——现在想来,总觉得还不够。
至少证实一下自己是因为抓飞贼才误入他的房间,否则不就是被误会了吗?
幽幽叹了口气,懒得再想这事儿,钟晚拿起《宫廷秘闻》的话本翻看,文字从眼前略过,脑海里却再次略过男人的身影,她啧啧暗想:是很帅,但也就一般吧,比不上潇洒的刀客,此人文从字顺,潇洒飘逸,深谙奇闻异事,定是风流又倜傥。
另一边,梁逍房内。
他脊背挺直,盘坐在案前要写些什么,只是提着笔,迟迟未动。
只见,纸张上抬头一行字是:《宫廷秘闻》第二册。
良久,他搁下笔,叹息一声:“珠玉在前,既是本宫自己,也难以超越。”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贴身侍卫罗十七匆匆进来:“殿下,那飞贼被我伤了腿,可还是逃了。”
梁逍正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六皇子,他不像其他皇子那般擅专骑射绘画,而是偏爱写话本。
常常枯坐到天明,废寝忘食。
此次南下熙洲,也是因为灵感枯竭,实在按捺不住,便出来寻找新话本的灵感。
他们一路从京师至熙洲,中途自在逍遥。没想到眼看快到熙洲城,钱袋却不翼而飞了。
比起他的焦头烂额,梁逍却不慌不忙,用折扇敲了一下他的头顶:“叫我什么?”
罗十七忙低头:“公子。”
“隔墙有耳,疏忽不得。”他摇着折扇,品茶,随意问道:“被偷了钱袋的还有哪些人?”
罗十七一一道来,说隔壁李员外的随从,向来谨慎,却一个晃眼的功夫,就被飞贼夺走钱袋;还有天字一号房的张夫人,钱袋隐蔽地缝在枕头里,竟也不翼而飞。
沉吟片刻,他忽而轻笑道:“人未走远,去库房之类寻一寻吧。”
罗十七愣怔。
库房?他明明见着那飞贼遁出驿站,不见踪影了呀?怎么还会留在驿站?
他挠挠头,并未多问,转身去了楼下。
不多时,楼下便传出一阵惨叫声。
罗十七抱着一大堆钱袋子赶回来:“嚯!被那贼顺走的钱袋还不少。”
“公子,您可真是料事如神,我在柴房里发现那小贼的时候,他看到我找上门来,人都吓傻了。您是怎么知道他还在驿站的?”
梁逍淡淡道:“驿站说小也不小,他连张夫人缝在枕头里的钱都能找到,说明必定有人与他里应外合。附近百里都是荒地,路况不佳,他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藏回去。”
罗十七登时竖起大拇指,颇为叹服:“公子,您太厉害了!”
梁逍嘴角抽抽,见他还抱着一堆钱袋,疑惑道:“这钱袋,你不找失主认领,拿回作甚?”
“哦哦!”罗十七一拍脑门反应过来,“方才急着回来禀告,竟是忘了这事。”
“……”他这个手下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憨了。
梁逍摇摇头道:“走吧,一同下去。”
两人到了楼下,罗十七同掌柜一说,掌柜立刻吩咐人去招呼客人出来认领钱袋。不一会儿,钱袋就认领完了。
两个好了好事的人深藏功与名,挥一挥衣袖上了楼。
临到楼梯上,罗十七一摸衣袖,反应过来:“坏了!那位姑娘的钱袋还没给她。”
方才他们发钱袋时,明玥过来认领过,因太过拥挤,她便拜托罗十七帮忙留意。
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罗十七向掌柜的打听了那姑娘的住处。
甫一过去,便见大门微敞,一漂亮姑娘手里拿着一幅画,对另一姑娘说:“看!画的如何,楼下那位公子,便是这般玉树临风的长相。”
呃……楼下?这不正是他家殿下的住处吗!
再眯眼一看,只见那笔法能看出几分功底,只是……把他家殿下也画得太丑了吧?!
小眼蒜鼻歪嘴斜腮,这怎么可能是他家公子?
突然,身旁传来一声哼笑。
梁逍修长两指捏起钱袋,掂了掂,然后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十七啊,咱回吧。”
罗十七哑然,殿下这就有点小心眼了吧,万一那姑娘没看清殿下的长相,才如此这般呢……
“愣着做什么?!”梁逍回头睇他,“你家公子我出卖色相,这钱不要白不要。”
出卖色相?!
这什么鬼?
罗十七听得一头雾水。
屋内,钟晚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人,沉浸自己的大作中,内心还挺美滋滋的。
只有明玥的神情一言难尽。
怎么说呢?她家小姐似乎打小就脸盲,画山水鸟兽倒还成,就是这个人物的五官嘛……
虽然她没见过楼下那位公子,但总觉得……没有人会长成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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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