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到住处后,明玥手脚利落,立刻收拾好了要去熙洲的行李。次日一早,钟晚便去给老夫人请安,也是道别。
老夫人用力地握着她的手,叮嘱她凡事不可冒进。
几句肺腑之言,胜过千言万语。
离开时,她眼眶通红。
第二位去见的人是姑母。
姑母住在倚梅院,门口有一株高大的梅花树。
钟晚和她坐在树下品茶,姑母穿着素色襦裙,面色有些苍白,躺在竹椅上同她说话:“昨日你被那群人捏着鼻子骂,可会怪我没去帮你?”
“怎会?姑母您身子不好,要多养养才行。”钟晚认真道。
“不破不立,晚儿,你要明白这个道理。”姑母钟黎突然叹息道。
“姑母,我知道的。”钟晚低头看着手指。
“我若是身子好,必定是要教你更多,可接下来的路,你只能一个人走了。”
钟晚点了点头,眼底有一瞬间的茫然。
“别怕,去熙洲以后,记得写信回来。”钟黎拍了拍她的手。
“嗯。”
沉默半响,钟黎又道:“你总归要心里要有数,又是沉船又是寿图渗血,真是巧合?”
“自然不是。”钟晚想到什么,嘴角勾起冷笑:“您放心,那些人会自食恶果的。”
见状,钟黎这才满意了,她了解钟晚,聪明,鬼精鬼精的,但心地纯善,容易被骗。如今见她这般,知道她早有打算,便不再说什么。
钟晚刚一从倚梅院出来,父亲的小厮就迎上来了,让她去书房。
如今她要去熙洲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恐怕父亲叫她过去,也是因为这事。
一路穿过回廊,钟晚进了钟樵的书房。
生于商贾世家,钟樵却醉心于琴棋书画,极为雅致,书房高大的书架上陈列着整整齐齐的书籍,倒不是摆出来装样子,钟晚知道,这里面有许多书,都被钟樵翻烂了。
墙壁上挂着山水画,角落里还摆放着一架古琴。
看到书柜后若隐若现的人影,钟晚轻声道:“爹。”
听到声音,钟樵走了出来,他年近中年,一袭简单灰布衫,气质儒雅温和,轻声道:“你来了。”
钟樵引她落座,“怎么突然要去熙洲了?”
父亲不问生意事,钟晚便向她解释了一二。钟樵便道:“如此说来,倒是好事。可你从未出过远门,我让采乔跟你一起去吧。”采乔是父亲的婢女,会些拳脚功夫。
“不用了,此番去历练,若带的人多,恐怕也不方便。我有明玥一个就够了。”
明玥是钟晚用的趁手的婢女,人也机灵,钟樵便没再劝说,只是停顿片刻,聊起了另一件事:“林素素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如今让她们回来贺寿,也是为了礼数……”
察觉到父亲的愧疚,钟晚轻笑:“爹,你说什么呢?”若是之前不知道事情始末,她恐怕会怪父亲说话不算话,要知道当年父母是出了名的金童玉女,父亲也曾说过不会纳妾,如今知道了,她明白父亲也是被狡猾的林素素所害,便道:“过去的事了,不提。”
闻言,钟樵神情轻松不少,拍了拍她肩叮嘱道:“晚儿,此去,一路顺风。”
临要走时,已是正午了。
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众人拥簇着老夫人站在门口,送她。
踏上马车,回首望去。
鼻尖莫名地酸涩,她忍住泪意,笑着冲他们摆摆手。
角落里,林素素母女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
“居然真的走了?”林素素呢喃出声,没想到钟晚说要去熙洲便真的去了。
她对这样的做法有些不以为意。
钟晚人不在江陵了,钟黎又是个体弱多病的,掌印落在谁手里还未可知呢。
不过,这于他们而言,却是件好事。
她低声对身旁的钟楚儿说:“趁着她不在跟前,日后你多在父亲和老夫人面前表现表现,说不定她的荣宠就是你的了。”
这怎么可能?
蒙受这样的耻辱,老夫人和父亲会真心接纳她们?
嘴唇嗫嚅几下,想说什么,最终钟楚儿还是咽了下去:“是,我知道的。”
-
车途漫长,钟晚少有这般颠簸。
车内虽然铺了厚厚几层软垫,她却还是不舒服。辗转反侧几番,这才慢慢安稳。
却是靠着车壁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明玥摇醒。
已是黄昏,外头落日熔金,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