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长还是百长”樊千秋道。
“百长。”屠各夸吕垂头丧气答道,言语很是低沉。
“你做了何事,才逃到此处来的”樊千秋再问道。
““..—”屠各夸吕眼中闪烁了一下,才接著说道,“我那日饮酒醉了,当眾说了要杀白羊王,
被狗贼报给了族中的神小王.
“如今的小王是白羊王的亲信”樊千秋再问道。
“嗯。”屠各夸吕点了点闷声答道。
“煜火部如今在何处放牧”樊千秋又问。
“此处往北三百多里,有一个湖泊,汉话叫碧簪湖,他们在那处放牧饮马。”屠各夸吕答道。
“要待多久”樊千秋再问。
“那处水草丰茂,一两个月吃不尽,若是没有意外,如今还在那里。”屠各夸吕点头回答道心中叛族的负担倒是越来越轻了。
“离长城那么近,就不怕汉军奔袭”樊千秋问道。
“哼,汉军屏弱,不调动三四千人,休想取得胜果。”屠各夸吕冷笑著再嘲讽道。
“嗯,你倒敢说。”樊千秋不恼怒,强弱不是爭出来的,而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
“大漠人尽皆知。”屠各夸吕嘲道。
“你曾对司马迁说,部中盐铁不缺,此话是真还是假”樊千秋终於问到了正题,
“自是真的。”屠各夸吕点头答道。
“本官已下令禁绝汉匈货殖三个月,阴山南麓行商几已绝跡,尔等从何处购得的。”樊千秋言语有一些急促地问道。
“大漠草原不產盐铁,自是你们汉人卖到族中的。”屠各夸吕说道,嘲讽之色渐浓。
“本官是问,是哪些汉人卖的”樊千正色问道。
“这我不知,从两个月前开始,便由千长带人去族外买的,买回来后,再分卖给族人。”屠各夸吕说道。
“他们在何处交易”樊千秋又问。
“不知此事。”屠各夸吕摇了摇头。
“这些人从何处来”樊千秋眉再问。
“我亦不知。”屠各夸吕又摇了摇头,倒不似说假话,但这反而让樊千秋更恼了。
“这亦不知,那亦不知,你还知什么”樊千秋笑道,一半是调侃,一半是威胁。
““.—”屠各夸吕也发觉有些说不过去,他努力思索了片刻,终於想起了一些事,“买卖之前,汉人会派人先来谈价!”
“嗯你见过吗”樊千秋重新蹲下来。
“见过,蒙著脸,看不清,也认不出,宿一夜就走。”屠各夸吕答道。
“这些人多久来一次”樊千秋问道,已经有了主意。
“每月的月初和月末。”屠各夸吕答道。
““.—”樊千秋站起身,背手沉思片刻,才重新看向屠各夸吕说道,“今日是一个好的开头,
日后你我还有很多话可聊。”
““..—”屠各夸吕未答话,只是从蒲蓆下揪出一根草,放进口中慢慢地咀嚼起来,眼神淡漠。
樊千秋带著豁牙曾和司马迁走出了偏房,待门关上后,他才挥了挥手,將远处的刑忠叫过来。
“司马迁,把刚才问到的话跟刑长说一说。”樊千秋说道,司马迁立刻报出了紧要的信息。
“如何,可有什么紕漏”樊千秋问刑忠道。
“听起来,倒没什么紕漏,煜火部是老相识,常常要来扰边,人不多,狂得很。”刑忠答道。
“如今的神小王是白羊王的亲信”樊千秋又问一遍。
“嗯,是白羊王的远亲。”刑忠答道,塞外虽然没有固定的城池,但只要不是“打草谷”时,
消息仍是有流通的渠道的。
“看来,只要抓住去煜火部的那些人,真相便可大白了。”樊千秋道。
“那湖泊周围很开阔啊,想拦截他们,只有这百多人,恐怕不易。”刑忠对周围地形很熟悉。
“这些人是关键,不好拦,也得拦!”樊千秋篤定道,许多事本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三日之后便是十五了,那当赶快一些。”刑忠说道。
“还请刑燧长为我等嚮导。”樊千秋想了想接著道,“今夜歇一夜,明日午时便整队出发。”
“诺!”连同刑忠在內,所有人都答道。
当夜,杀虎燧下羌管悠悠,征夫望乡,一夜尽无眠。
翌日,整队人马轻装前行,离开长城,赶往碧警湖。
昼伏夜出,一路无事,两日后的破晓,樊千秋等人来到了碧簪湖畔。
此湖不大,东西宽二十里,南北仅有三五里,西边有一条溪流注入。
整个湖泊狭长纤细,整个形状很像一枚玉簪,所以得名“碧簪湖”。
煜火部在湖西的南岸放牧,樊千秋则带著整队人马潜伏在了碧簪湖最东边的一座小丘之下:两者相隔二十多里。
这座小丘三面都是泥沼地,並不適合放牧,匈奴人极少会靠近此处。
整队人马暂时安置妥当后,樊千秋便来到了小丘的顶部,迎著风朝碧玉湖西边的尽头眺望。
此刻已是已时,天朗气清,湖上的视野非常开阔且通透,但想看到匈奴人的营地仍然很难。
看了许久之后,樊千秋才让人將屠各夸吕押了过来。
“煜火部是不是在那头。”樊千秋朝西边指了指道。
“嗯。”屠各夸吕一路上都很沉默,如今面色更沉。
“把绳索解开。”樊千秋朝身边的豁牙曾点了点头,后者没有任何迟疑,便把对方手上和脚上的麻绳割断了。
“...”屠各夸吕先是揉了揉被麻绳磨破皮的手腕,而后便又不解地看向了樊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