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甚周全,不会扰动民心。”姜广汉道。
“要问何处善便是它善。”张德一再一次乾巴巴地说道。
“那尔等说说,本官徵辟你几人,是为何事”樊千秋不动声色。
““...”三人顿时面面廝,一时又沉默了,他们联想刚才樊千秋对他们说的那番话,心中有模糊的答案,却不敢直接地明说。
“嗯本官拔擢尔等的官职,可不是为了听几句动听的奉承话的。”樊千秋面色稍冷。
“.—”三人面色同时一凛,腰又弯了几分,生怕自己得罪上官。
“若有什么话,二三子直说,在本官的面前,多说是对,少说是过,不说便是错啊。”樊千秋再一次极不耐烦地敲了敲案面。
“下官以为,”文储幣毕竟当过二百石,头一个想明白,忙说道,“关市既然关了,贩私的人便会变多,使君让我等做此事。”
“何事不妨讲得明白些。”樊千秋点头问。
“几位司马自是驍勇善战,但並非边郡人,对地形商道定然生疏,我等我等要替他们带路,搜捕贩私行商。”文储幣说道。
“正是!使君曾问过下吏是否知晓贩私的门道,”姜广汉跟著再道,“便是为了此事吧,当真思虑周全,比常人想得长远些。”
“是是,使君亦问过下吏,使君思虑周全啊。”张德一有样学样道。
“尔等说得对,又不全对。”樊千秋点头道。
“请使君指点。”三人齐刷刷地拱手行礼道。
“头一件事情,从《货殖禁令》贴出来开始,便不存在贩私了,而是通敌、资敌、谋逆谋逆之人,当如何啊”樊千秋问。
“人人得而诛之”张德一这次是第一个道。
“..”樊千秋点点头说道,“尔等都宽心,县官给本官的詔令上写得都清清楚楚,让本官用重典办此事,而且可相机行事。”
“.—”这三人听懂了言下之意,未再多说,只是有些凶狠地说道,“诺!”
“还有另一处也错了,”樊千秋笑了笑又道,“尔等不只要带路搜捕通敌资敌之徒,若有旁人趁机作乱,尔等亦要出面管管。”
“何人又敢趁机作乱”姜广汉不解地问道,樊千秋没有回答道他,只是点头让旁边蠢蠢欲动的文储幣说。
“《货殖禁令》一下,许多人的財路便断了,一些黔首会另谋出路,一些黔首会而走险贩私,还有些黔首——会煽动民心!”
“嗯,说得有些道理,往下说。”樊千秋道。
““.”文储幣得到上官的夸奖,本就红润的面庞更红了,忙道,“最后一种人最为阴险狡诈,如今备胡,民心乃头等大事。”
“文储幣之言,甚善。”樊千秋故意夸一句。果然,被夸之人激动,未被夸之人则有一些失落。
“若遇到这后一类黔首,二三子如何处置”樊千秋又问道。
“使君说错了!”姜广汉抢对道。
“嗯本官何处错了”樊千秋倒是来了一些兴致“既是故意煽动民心,便是阻碍县官征討匈奴之策,亦等同於通敌,既是通敌,便不是黔首了;是逆贼,当诛!”姜广汉狠道。
“—”樊千秋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三个小吏才干不低啊,这举一反三的能力,比多数人都强,竟然还想到他的前头去了。
“你说得对啊,但亦要记住,县官常说『忠恕”,本官亦以为要以理服人,遇到此事,得先劝,若不听,再”樊千秋笑道“再按律处置!”许久没有机会插话的张德一终於又找到机会,说出了这句颇上得了台面的话。
“看来,本官没有看错诸公啊,二三子都是些人才,建功立业,指日可待啊。”樊千秋再赞道“使君谬讚了。”三人再齐道。
“嗯,本官还有最后一句话想嘱託你们。”樊千秋的手又敲了敲案面说道,脸上的笑渐渐冷了。
“请使君提点。”三人又说道。
“尔等以往定然也做不过少贩私的勾当,更与一些豪猾泼皮有牵连,本官既往不咎,但日后,
尔等当知如何做吧”樊千秋道。
“”三人的面目这次不是一惊而已,而是一下子全白了,他们可耳闻过自家上官的杀名。
“尔等做的事,都已记录在案,可千万別让本官翻旧帐啊。”樊千秋笑道,看起来是在打趣,
却让文姜张他们这三人不寒而慄。
“我等晓得轻重,晓得轻重,晓得轻重。”三人陆续地答道,而且还不停地用袖口擦汗。
樊千秋对三人的表情还算满意,这三人日后不仅是他的带路党,更是他的黑手套,许多不便出面的“官事”,都可让他们去做。
不仅可以保全自己的名声,更可以留下些转换的余地,是一举两得的事情:若出了大紕漏,亦可以將这几人扔出来,替他扛事。
临时工嘛,好用。
不是他樊千秋阴险,这本就是是潜规则,如今他虽是千石,可已有了一座衙寺,算是长吏了,
到了这地位,便不能事无巨细了。
日后办事,他要学会授意,学会糊涂,唯有如此,才能把事办得更漂亮从容。
反过来说,对於文储幣他们三人来说,被樊千秋如此“利用”倒也不算太亏。
毕竟,这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们若是抓住了,便有可能获得更高的拔擢。
这就像是斗鸡走狗之时的下注,虽然有可能会输,但若是贏了,获利也颇丰。
普通的黔首想要谋得一个功业,都必须得赌一赌,倘若不敢赌,便不能出头!
就像樊千秋自己,这几个头衔,这千石的品秩,不都是从刘彻手中赌来的吗
他能赌,文储幣他们便不能赌
所以说,樊千秋没有半点不安。
此刻,文储幣等人正不停地用眼晴瞟案上的府和竹符,仿佛恶犬看著肥肉。
樊千秋刚打算把此物交给他们,可是他的手才刚伸出来,司马迁跑进了殿中。
“使君,出事了。”司马迁拱手说道。
“嗯”樊千秋重新坐定,把手收回,文储幣等人悵然地轻嘆了一口气,然后便识趣地让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