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升斟酌再三,话说得点到为止。
梁王推开他,闷着头往宅院中走,走了好一阵,才回头问道:“秀竹住在哪里?”
祈升已安置了跟来的人,连忙引着梁王到偏院去。
刚进院子,梁王就听见摔打的声音,瓷器触地砰砰砰,响过一阵后是尖声哭骂。
“……叫李开济来见我!你们害了我的女儿,为什么不干脆把我也杀了!你们既然要杀死她,何必要等上十三年,让我把她从一个小婴孩养育成人,会哭会笑,聪明可爱,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她碍着你们什么了,你们要置她于死地,早知今日,还不如当初一根白绫一了百了,何必叫我们母女生生地煎熬十三年后天人永隔!”
声声怒斥,恰如尖刀扎在梁王心头,他脚下踉跄,在听到“一根白绫一了百了”时,更是站立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祈升要扶,被梁王挥开。
梁王艰难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传出赵秀竹声音的屋子,他走到门槛处,只见满地碎瓷,屋内两三个女使局促地立在扔在摔打的女子身旁。
那个发髻紊乱的女子,正是悲痛欲绝的赵秀竹。
她在看见出现的梁王时,双眸倏然睁大,脑中一片空白,多年未见,他添了沧桑,可是他不可怜!一点都不可怜!
她将手中擎着的花瓶掷向梁王,“你还我的女儿!”
这一声哭,比之前的痛骂更凄厉,她扔出花瓶,根本不顾他没躲被砸中肚腹,踩着碎片冲着他快步走去,女使急忙跟着,生怕她伤及自身。
赵秀竹伸手揪住李开济的衣襟,两人离得如此之近,李开济看得清她红肿的双眼,灰突突的脸庞,既熟悉又陌生。
“你杀了我的女儿,你杀了她,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么能杀了她!你杀了她,我怎么活?我怎么活得下去,李开济,我不欠你什么!她更不欠你什么!你全无心肝,还我的芸儿,你还我的芸儿,你连她的尸骨都不让我去收,你会遭天谴的!苍天在上,你把我的性命也拿去吧,只要能让我的女儿活过来,我的女儿——”
赵秀竹面目狰狞,乱拳捶打着李开济,这个她曾心悦的男人,这个她曾与之山盟海誓的男人,此刻,她恨不能在他身上三刀六洞,挖出他的心肝来看一看,他到底为什么能那么狠心杀了芸儿。
李开济说不出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秀竹似一个疯妇要向他讨还女儿的血债,而他是今早才知道当年她竟生下了他们的女儿。
乍喜乍悲,李开济低声喃喃,“她叫芸儿?”
“不许你喊她的名字,她是我的,我的!”
赵秀竹疯癫地大吼着,双眼不知怎么瞥见了李开济的佩剑,她一把抢过拔出剑来,“她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芸儿有多漂亮有多聪明,她那么小却总是护着我,不准别人欺负我,她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李开济仍然没有躲开,不仅如此,他还向前迈出一步,声音悲切,“她也是我的女儿,可是你却始终不告诉我,十几年了,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秀竹,这公平吗?”
“公平?你想要公平?”
赵秀竹怒不可遏,挥剑戳向李开济的胸口,“你想要公平,就该来找我,而不是杀死芸儿!”
李开济突然伸手握住剑刃,让尖端没入血肉更深,也让自己与赵秀竹的距离更近,“我不知道你还活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你有孕——”
“如果你知道我有孕,你能怎么样?你的侧妃娶进了门,你们的女儿千娇万宠地长大,而我的芸儿已经命丧黄泉了,李开济,你就算再恨我,你也不能动芸儿,她是我的命,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在十四年前了!”
赵秀竹咬牙切齿,当李开济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庞,她毫不犹豫张嘴咬上去,生生地将他的小拇指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