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妙口诀自腹语发出,在弥漫着药香与湿冷空气的阁楼内回荡,字字清晰,直扣心弦。
彭长老独目圆睁,听得如痴如醉,枯瘦手指下意识地捻着袖口,越捻越紧。
然而口诀方至紧要关节处,却戛然而止。
阁中霎时一静,只听得窗外细雨敲檐,沙沙作响。
彭长老心头如百爪挠抓,面上却强作镇定,只深深一叹,声音带着几分惊疑与试探道:
“这……究竟是哪一派的剑法?竟这般剑走偏锋,狠辣强绝,杀气之盛,闻所未闻。”
但见裘图缓缓起身,左手捻动乌木佛珠,在狭小阁楼中踱起步来,步履沉实。
腹语温润,却字字如锤道:“此乃辟邪剑法,货真价实的魔道绝学。”
话音未落,裘图脚步一顿,忽地侧身俯近彭长老。
伸出莹白如玉的拇指与食指,在其眼前虚虚一捻,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道:
“只需付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代价,便可脱胎换骨,速成高手。”
随即直起身,继续踱步,语气笃定而诱惑道:“以彭长老你的根基,潜心修习数年,江湖上必有你一席之地。”
说着微一侧首,黑缎覆面,却似有目光穿透布帛,落在彭长老身上,“不敢说立时能与那郭靖争雄,但若想从他掌下从容脱身,绝非难事。”
“至于那黄蓉……一介女流之辈,哼……不过尔尔。”
听到从容脱身四字时,彭长老便已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
那只独眼中的渴望再难掩饰,几乎燃起火光。
郭靖武功之高,江湖尽知。
十余年前便能与黄药师和洪七公对招三百不落下风。
虽是点到为止,令人不知高下。
但十余年过去,郭靖正值壮年巅峰,江湖中人皆心知肚明,其一身武艺定然已超过当年五绝。
自个儿若一身武功能达到从其掌下脱身的程度,几近与昔日五绝比肩。
“此外,此功之妙,尚不止于此。”裘图再次停步,背对彭长老,双臂缓缓抬起,如托举无形之物,腹语低沉诱人道:
“若能修至圆满,便能求得那天人化生,万物滋长之妙境。”
“咚、咚、咚!”
彭长老再难自抑,额头重重磕在冷硬地板上,激动道:
“帮主!彭……彭某拜见帮主!”
“此生此世,愿为帮主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若有二心,死无葬身之地。”
“诶——”裘图抬手,轻轻一摆,“说什么二心不二心的,裘某素来不在乎。”
旋即转身负手,佛珠在指间轻转,踱步道:“裘某寻你,正是看中你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即便心怀异念,也懂得审时度势,权衡利害,而非凭着一腔热血,高喊些仁义道德便来给裘某上眼药。”
说着,听得彭长老气息微顿,当即停下脚步,“心中有惑,直言便是。”
“裘某麾下,不讲那些弯弯绕绕的所谓人情世故。”
彭长老抬起头,脸上堆起小心谨慎的赔笑,独眼紧盯着裘图覆面的黑缎道:“帮主明鉴……”
“小的斗胆一问,修习此等神功,不知……需付出何等代价?”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压得更低,“是……性情变得暴戾乖张?还是……需忍受日夜煎熬之苦楚?”
“小的……也好心中有谱,早作准备。”
闻言,裘图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一抹诡秘弧度。
坐回椅中,上身微倾,靠近彭长老,腹语如幽谷回响,低沉而清晰地吐出八个字。
“欲练神功,挥刀自宫。”
彭长老面色骤然一僵,身体瞬间绷紧。
然而,仅仅刹那之后,他绷紧的身体便松弛下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独眼中甚至掠过一丝原来如此的释然。
不过是二两无用之物,他这把年纪,早已看淡。
能换来纵横江湖的神功,这笔买卖,太值了!
“诶?”裘图却忽然眉头一皱,直起身来,右手轻抚下颚,像是想起了什么疏漏,腹语中带着一丝懊恼道:
“裘某倒是忘了,彭长老似无家眷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