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更劲,扑打着殿阁,卷起地上残雪,呜咽如诉。
苦树禅师闭目合十,手中佛珠捻动,半晌沉默,方才缓缓开言道:“方丈,寺规威严如山,苦鉴师弟圆寂,干系重大。”
“然……佛门同脉,终不可自相残杀。”
“如何处置,皆由方丈定夺。”
天鸣方丈闻言,亦是闭目仰首,面颊承受着风雪侵凌,如负千钧。
片刻后,方才缓缓垂首,双手合十,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凝威严道:“天渡师弟。”
“在。”药王院新任首座天渡踏前一步。
“你且将这三位……师弟。”天鸣目光扫过三人,语气沉痛而无奈,“带至药王院,倾力救治,务必保住性命。”
“方丈师兄?!”天渡几乎疑心听错,脸上写满惊愕与不甘。
“万万不可啊方丈!”
“苦鉴师叔岂非白白圆寂?”
“此仇不共戴天,焉能如此宽纵?”
“师兄三思!”
……
周遭天字辈高僧与各部首座群情激愤,劝阻之声此起彼伏。
“都给我住口!”天鸣猛地一声沉喝,声若狮吼雷音,压下所有嘈杂。
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蕴含着悲悯与决绝道:“佛门圣地,戒杀为首!”
“岂能效仿江湖草莽,动辄以杀止杀?”
“更何况……彼等终究是我佛门同脉的下院弟子,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言罢,天鸣目光最终冷冷落在勉力支撑的潘天耕脸上,一字一句道:
“潘师弟,尔等三人,从今往后,便常住禅宗祖庭。”
“青灯古佛,诵经参禅,忏悔罪业,了此残生。”
潘天耕并未言语,只是缓缓站直,仰头对着漫天风雪,长长吐出一口白气。
眼角余光,如同淬毒刀子,狠狠剜向场中一直沉默如山的裘图,恨意滔天。
“是……谨遵方丈法旨。”天渡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咬牙应下,无奈朝身后药王院弟子挥手示意。
几名弟子手持担架,疾步出列,便要上前抬起昏迷的卫天望与重伤的潘天耕、方天劳。
异变陡生!
就在这尘埃似乎落定、众人心神稍懈的刹那——
“咻——!”
暖黄镜灯光束笼罩的雪地中央,那沉默如岳的身影骤然虚幻,原地只余一道淡影。
下一瞬,裂帛碎骨之声已如惊雷炸响!
“蝉翼惊秋”
薄翼裂长空,未辨形声处,万木已萧萧。
这正是裘图腿法中最为诡谲凌厉的短途爆发杀招。
讲究瞬息即至,连击如翼振秋风,万木为之凋零,最是出其不意,防不胜防。
“嘭!”
众僧只觉眼前一花,劲风扑面刺骨。
待视线清晰,只见潘天耕口喷血泉,如遭巨杵轰击,整个人倒飞如断鸢,重重撞在十数丈外的青铜巨钟之上。
“铛——!”
沉闷钟鸣回荡,潘天耕双目暴凸,身躯顺着冰凉钟壁缓缓滑落,留下一道刺目猩红的长长血痕。
而裘图,已如鬼魅般立于原本昏厥倒地的卫天望身前。
暖黄镜光之下,僧衣鎏金,面缠黑缎,身姿挺拔如金刚塑像,周身无半分杀气戾气,反倒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圣洁出尘。
然而,那穿着普通僧鞋的右脚,已无声无息踩在卫天望脖颈之上。
“不可!”天鸣震吼方出,刚踏出半步,便见裘图右脚猛地跺下。
“嘭!咔——!”
雪瀑如幕炸起,令人牙酸的喉骨碎裂与地砖迸裂之音,自脚下雪雾飞扬中骤然传出,清晰得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