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威廉一世听完内政大臣马克西米利安·冯·施韦林男爵提到奥地利帝国之后意外地冷静下来了,原本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露出一丝冷笑。
“弗朗茨那小子可巴不得见到我和拿破仑三世打起来,说不定这些舆论背后就有哈布斯堡家族的影子。”他敲了敲桌子,“我们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
威廉一世沉思片刻,做出决定:“传令第三军,立即停止每天的实战打靶演习。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打了够多的靶了。”
“陛下。”农业大臣埃德曼·冯·普克勒不确定地说道,“这样会不会显得我们太过软弱?现在国内主战派势力如此强大,这个决定恐怕会引起爱国人士的强烈反对。”
威廉一世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座的大臣们,“反对就反对。这里是霍亨索伦的普鲁士,那是我的军队。”他停顿了一下,语气缓和些许,“况且,我们只是命令第三军停止演习,其他边境部队依然保持正常军事活动。这是给巴黎的一个缓和信号,我相信拿破仑三世会理解的。”
“陛下,”外交大臣亚历山大·冯·施莱尼茨清了清嗓子,“法国方面其实已经在释放缓和信号了。他们的特使儒勒·法夫尔预计今天下午就能抵达柏林。”
威廉一世听闻后略作思考,“施莱尼茨,你先去接待他。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明天再安排与我会面。当然,“他补充道,“如果确实紧急,今晚也可以。”
“遵命,陛下。”施莱尼茨躬身应道。
威廉一世注意到战争大臣罗恩将军一直站在地图前若有所思,便问道:“罗恩,你不同意吗?”
罗恩将军转过身来,面色凝重:“陛下,根据情报,法国正在高调地向边境增兵。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他走到地图前,用手指划过普法边境线,“如果他们真的决定发动进攻呢?目前我们的军队正处在整编改组阶段,加上之前的裁军措施,恐怕战斗力比去年要下降一个档次。”
威廉一世也神色严肃的看着普法边境图,作为一个普鲁士军人国王,他当然也知道存在这种情况的可能。
但问题在于,要解决这个问题就意味着要停止裁军计划,把裁掉的士兵重新召回,这笔开支可不是小数目。
“我认为拿破仑三世不会这么不明智。”首相卡尔·安东亲王则是踱步到地图前,“如果法国率先发动战争,他们就成了不折不扣的侵略者。到时候,”他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德意志地区,“凭借道义制高点,我们就能调动整个德意志地区的民意。汉诺威和奥地利必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就像1859年那样。到那时,法国注定要重蹈覆辙。”
“说得对。”威廉一世微微颔首,开始下达一系列指令:“命令柏林的第七军调往洛林。军事改革继续按计划进行,暂时不需要让裁掉的部队复员。”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另外,派路德维希·西蒙斯作为特使前往维也纳,最好得到弗朗茨的承诺,我们当初在奥撒法战争时候帮了奥地利,他也应该对抗法国的时候给予援手。”
“遵命,陛下。”大臣们齐声应道。
会议室里的气氛略微轻松了些。
威廉一世最后看了眼地图,暗自盘算着:如果真的打起来,普鲁士的军队防御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避免战争,让军队有足够的时间完成改革。至于法国特使带来什么消息,很快就知道了。
...
而法国特使儒勒·法夫尔一下火车,立即认出了站台上等候的法国驻普鲁士大使亨利·戈德弗罗伊·伯纳德·阿尔丰斯侯爵。两人简短地握手致意后,快步走向等候已久的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车站时,车厢内两位外交官已经开始了紧张的情报交换。
法国特使儒勒·法夫尔整理了下他那标志性的山羊胡须,直截了当地说:“亨利侯爵,拿破仑三世陛下对您在柏林的工作非常满意。您传回的每一份情报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当前的局势。我这次来柏林的使命很明确——维持和平,避免战争。”
“感谢上帝!”亨利侯爵如释重负地拍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天柏林的报纸简直是在煽风点火。标题一个比一个刺激,仿佛战争就在明天。我都不敢轻易出使馆大门,生怕那些亢奋的普鲁士民众把我这个法国人给生吞活剥了。”
法国特使儒勒·法夫尔看见亨利·阿尔丰斯侯爵地表情不禁说道:“有那么夸张吗?”
“那你在巴黎难道没看见是什么样?”亨利·阿尔丰斯侯爵反问道,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
“呃...”法国特使儒勒·法夫尔顿时语塞。他脑海中浮现出巴黎市政厅前的情景:成群的市民挥舞着三色旗,高唱着《马赛曲》,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反普鲁士的标语。他现在完全理解了亨利侯爵的处境。
“侯爵阁下,”法夫尔转移了话题,“您能详细说说柏林政府的态度吗?”
亨利侯爵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道:“安东亲王和外交大臣冯·施莱尼茨都专门约见过我。据我观察和向巴黎报告的,柏林官方确实倾向和平解决。但...”他摇摇头,“普鲁士的民间舆论和军队却像是在推动另一个方向。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主战的声音。”
“唉。”法夫尔长叹一声,“陛下的态度其实很明确,就是要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巴黎的爱国情绪也相当高涨啊。说到这个,那位皮埃尔上校,就是阿道夫·尼尔将军的侄子,他的'爱国热情'实在是太过头了。我们只好找了个借口,说是为了提升他的军事素养,把他送去圣西尔军校进修。要是让他继续留在边境,天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亨利侯爵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说...会不会是军方有些人在背后推动这件事?”
“应该不至于,”法夫尔摇头道,“雅克·路易·兰东伯爵在军中的威望很高,能管住及利亚那边也不太平,想立功的军官们有的是机会,犯不着在边境上搞事。”
“说得也是。”亨利侯爵耸耸肩,“那个皮埃尔上校确实有个好叔叔,这事恐怕也就不会追查下去了。”
马车已经驶入柏林市区,法夫尔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总结道:“既然双方政府都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边境别出现升级的武装冲突或人员伤亡,这场风波应该很快就会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