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阴县，偏僻小院，桃林深处。
叶昀收拾完院中的狼藉，将那本残缺的《降龙十二掌》秘籍随手揣入怀中。
他推开房门，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在门槛上，双手抱着膝盖，像只受惊的小猫。
听到动静，史红石一个激灵，猛地抬头。
看到是叶昀，紧绷的小脸才松弛下来，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叶叔叔。”
“醒了？”叶昀笑了笑，“跟你说个事，这几天华阴县来了不少江湖人，好像有你们丐帮的。你乖乖待在院子里，哪儿也别去，听到了吗？”
史红石用力点头，大眼睛里透着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机警：“我懂，叶叔叔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咬了咬嘴唇，又小声补充：“他们肯定是坏人，跟追杀娘亲的那些人一样。”
叶昀摸了摸她的头，心中微叹。这孩子的早熟，实在让人心疼。
他回到屋里，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劲装，将一身气息尽数收敛。
转瞬间，那个气机渊渟岳峙的绝世高手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个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普通武夫。
做完这一切，他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缕微风，卷起了几片落叶。
……
此时的华山，远比笑傲江湖那个时代要兴盛得多。
亭台楼阁连绵起伏，从山脚直抵主峰朝阳峰。
山道上，随处可见精神抖擞的华山弟子往来巡视，粗略一扫，光是外门弟子就不下三百。
叶昀如一道无形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华山派的建筑群中。
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巡逻弟子只觉一阵阴风刮过，脖颈发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的目标很明确——藏经阁。
这个时代的华山藏经阁是一座三层高的古朴木楼，远比后世岳不群那个寒酸的小阁楼气派。
阁楼门口，一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绵长的老者正闭目打坐，一身修为已至一流巅峰。
然而，这等警戒在叶昀面前，脆如薄纸。
他甚至没有靠近，身形便如鬼魅般融入墙壁的阴影之中，几个闪烁，便从二楼的窗户悄然翻入。
期间，几名华山弟子前来借阅典籍，与看守老者交谈甚欢，却丝毫不知，一个天大的“粽子”已经溜进了他们门派的重地。
藏经阁内的藏书果然丰富。
叶昀随手翻阅，不仅看到了许多后世失传的剑法精要，甚至还找到了几门颇为精妙的拳脚功夫，其中就包括那门《鹰蛇生死搏》。
“有点意思，鲜于通这老小子，家底还挺厚。”
叶昀将几本感兴趣的秘籍内容记下，身形再动，悄无声息地潜出藏经阁，直奔华山主峰的正殿——剑气冲霄阁。
这，便是后世华山派的“正气堂”。
此刻，剑气冲霄阁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一股肃杀之气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叶昀施展《九阴真经》中的闭气法门，整个人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枯叶，
轻飘飘地贴在屋顶的横梁之上，与黑暗融为一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殿内的一切。
只见大殿之内，泾渭分明地分坐着六拨人马。
正中主位，坐着一个手摇折扇、面色阴鸷的中年文士，正是此地的主人，华山掌门，“神机子”鲜于通。
他左手边，是少林派的带队高僧，脾气火爆的空智，身后站着几名神情肃穆的少林弟子。
空智身旁，则是峨眉派掌门灭绝师太。她怀抱倚天长剑，闭目养神，一张老脸冷若冰霜，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再往下，是昆仑派掌门何太冲与他的夫人班淑娴，两人看似仙风道骨，但那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精于算计。
鲜于通的右手边，为首的是武当派的宋远桥。
他面容儒雅，神态谦和，身后跟着几名武当弟子，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宋远桥下首，则是崆峒五老。
这五个老家伙一个个咋咋呼呼，满脸的急不可耐，恨不得下一秒就冲上光明顶跟人拼命。
六大派高层齐聚，一场针对明教的“讨魔大会”，正在召开。
“何掌门此言差矣！”
崆峒五老中的宗维侠猛地一拍桌子，嗓门大得震落了房梁上的灰尘。
“谢逊那恶贼躲在魔教总坛，害我派《七伤拳》拳谱至今下落不明！此仇不共戴天！
若畏首畏尾搞什么偷袭，这仇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报？依我看，咱们并肩子上，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们了！”
“阿弥陀佛。”空智睁开眼，宣了声佛号，“宗坛主稍安勿躁。
光明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有五行旗擅长阵法，硬冲确非上策。”
何太冲皮笑肉不笑地附和：“神僧所言极是。
我昆仑派距光明顶最近，深知其凶险。硬碰硬，只会徒增伤亡。”
一直沉默的灭绝师太冷哼一声，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正路也好，邪路也罢。遇上魔教妖人，一剑杀了便是，何须多言。”
好家伙，个个都是人才。
房梁上的叶昀看得直乐，这还没打呢，内部就先吵成了一锅粥。
眼看众人争执不下，作为东道主的鲜于通终于开口了。
他轻摇折扇，笑吟吟地将皮球踢向宋远桥：
“宋大侠，您看这……武当派乃我正道武林之泰斗，张真人更是天下第一人。
此番讨魔大计，该如何调度，还请宋大侠示下，我等无不遵从。”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宋远桥身上。
宋远桥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脸上依旧挂着谦和的微笑。
他站起身，对着众人团团一揖：
“鲜于掌门折煞贫道了。家师临行前曾有嘱咐，武当此行，只为除魔卫道，不为名利，不为统领。
在座的各位，皆是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远桥才疏学浅，更不通兵法韬略，这总揽全局之责，万万担待不起。”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地补充：“不过，若有冲锋陷阵之事，我武当弟子，愿为先锋，万死不辞！”
翻译一下就是：别找我，我就是来打个卡的。
当领导？不可能！让我带头冲可以，背锅？门儿都没有！
这番话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武当的态度，又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鲜于通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少林不便领头，武当主动弃权，这个总指挥的位置，舍他其谁？
他“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折扇一合，在掌心轻敲：“既然如此，为免耽搁战机，鲜于不才，愿抛砖引玉，说一说我的浅见。”
他口若悬河，先是分析光明顶地势，将五行旗的驻地、巡逻路线说得头头是道，显得准备充分。
随后，又提出了一个“六路分进，合击中宫”的宏大战略。最后，更是大义凛然地表示，此次西征的所有粮草后勤，皆由他华山派一力承担。
这一番操作下来，既展露了“智慧”，又表现了“担当”，各怀鬼胎的众人也懒得再争，便顺水推舟，一致推举鲜于通暂代总指挥一职。
鲜于通春风得意，拱手称谢，正要意气风发地布置下一步。
就在这时！
“报——！”
一名少林俗家弟子，满身尘土，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
“噗通”一声，他跪倒在空智面前，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启禀师叔祖！蜀地急报！”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被鲜血浸透的密信，双手颤抖地呈上。
空智接过密信，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额上青筋暴起！
“说！到底何事！”
那弟子满脸悲愤，泣不成声：“启禀师叔祖！圆律、圆济两位师叔……
在成都府追查圆明师叔死因时，被……被一个叫严江朋的魔头，当街格杀！”
“什么？！”
满座皆惊。谁敢当街格杀少林罗汉堂的二代弟子？而且一杀还是两个！
那弟子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出了最后一句：“而且……
无数人亲眼看到，那魔头行凶之后，魔教光明左使杨逍便现身酒楼，还与那严江朋……把酒言欢！”
轰！
“欺人太甚！！”
空智须发皆张，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紫檀木太师椅上。
“咔嚓！”
一声爆响，那张坚硬无比的太师椅，竟在他一掌之下，瞬间化作一地齑粉！狂暴的气劲炸开，吹得众人衣袂咧咧作响。
“严江朋！杨逍！好！好得很！”空智怒目圆睁，眼中杀意沸腾。
“杀我少林三位弟子，公然与魔教勾结！此仇不报，我少林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江湖！”
少林的怒火还未平息。
“师父！师父！”又一声凄厉的呼喊从殿外传来，比刚才那一声还要绝望。
一名峨眉女弟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她发髻散乱，衣衫带血，脸上还带着几道血痕，显然是一路拼死狂奔而来。
“慌什么！成何体统！”灭绝冷声喝道，但眉宇间也多了一丝凝重。
那女弟子“噗通”跪倒在地，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
“师父……不好了！那……那个叫严江朋的魔头……他……他杀上了我们峨眉金顶！”
又是严江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打伤了静玄师姐，一招就重创了正在闭关的慧定师叔……我们……我们根本拦不住他！”
女弟子哭着说，“他点名要找您算账！因为找不到您，他……他竟然……”
她似乎不敢说下去，浑身都在发抖。
“他到底做了什么？！”灭绝厉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