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
天色将明未明,晨曦的微光刚刚爬上窗棂。
叶昀推开房门,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刻从隔壁窜了出来,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是史红石。
小姑娘仰着头,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此刻却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警惕。
她压低了声音,像只告密的小猫。
“叶叔叔,昨晚那个掌柜的不对劲。”
叶昀脚步一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哦?哪里不对劲?”
“他说起话来笑眯眯的,可他一直在偷偷看你的手。”
史红石指了指叶昀的双手,很认真地补充,“他看手的时候,眼睛里没有笑。”
叶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
“不错,观察得很仔细。”
这小丫头,虽然遭逢大难,但心思却比寻常孩子细腻敏锐得多,是个可造之材。
他不再多言,牵着史红石的小手,在客栈伙计睡眼惺忪的注视下,结了账,离开了这家暗流涌动的客栈。
两人离开长安,一路向东。
两日后,华山脚下的华阴县遥遥在望。
还未进城,叶昀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官道上的江湖客,比往常多了数倍不止。
这些人三五成群,腰间不是佩刀就是悬剑,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沉稳,显然都是练家子。
叶昀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几个身披袈裟的少林僧人,以及服饰奇特、作风彪悍的崆峒派弟子。
整个华阴县,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武林人士集散地。
这些人抵达华阴后,却并没有立刻上山,而是在县城里的各大客栈、酒馆住了下来,彼此间泾渭分明,又似乎在共同等待着什么集结的号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看来,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大戏,已经开始搭台子了。”
叶昀心中了然。
华山派作为东道主,此刻恐怕正忙着接待各路“盟友”。
他现在带着个小拖油瓶,不想节外生枝,便没有理会城中的纷纷扰扰,带着史红石在县城边缘,租下了一处带着桃林的偏僻院落,暂时安顿下来。
……
画面流转,千里之外的川蜀。
成都府外,官道旁的长亭。
“严兄弟,你当真不考虑一下?”
杨逍斜倚着亭柱,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俊雅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惋惜。
“我明教求贤若渴,你这身惊世骇俗的《九阳神功》,若是埋没在江湖仇杀之中,未免太过可惜。只要你点头,我保你一个法王之位,如何?”
严江朋面无表情地站在亭外,一身黑衣,背后裹着那柄染血的钢刀,整个人像一柄出了鞘的凶器,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
他对着杨逍抱了抱拳,声音沙哑。
“杨左使的好意,严某心领了。赠酒解围之情,他日必报。但师门就是师门,不敢背弃。”
“你这人,真是个大木头!”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杨逍的女儿杨不悔从亭子后跳了出来,对着严江朋做了个鬼脸。
她看出自家老爹是真动了爱才之心,便故意绕着严江朋打转,一会好奇地戳戳他背后的刀,一会又歪着头问东问西。
“喂,大木头,你师父是谁啊?教出你这么个怪人。”
“你为什么老是板着脸?是不是不会笑啊?”
“你杀少林秃驴的时候,心里害不害怕?”
严江朋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视若无睹,身形稳如磐石,任凭她如何纠缠,都如老僧入定,不为所动。
杨逍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
他招了招手,示意女儿回来,随即洒脱一笑。
“严兄弟,人各有志,杨某不强求。只是江湖险恶,你好自为之。”
“明教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说完,他便带着一步三回头的杨不悔,飘然远去。
严江朋看着他们父女消失的背影,沉默了片刻,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经过与少林那几位高手的“友好”交流后,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早已不是江湖上藉藉无名的小角色。
师父当初让他去挑战那些小门小派的历练计划,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现在的实力,足够了。
他有资格,去面对那个真正的仇人。
第二日,严江朋告别了前来送行的舅舅王冲,孤身一人,朝着峨眉的方向,大步而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极远的地方,杨逍父女的身影,如鬼魅般缀着。
杨不悔有些不解:“爹,你不是说不强求吗?怎么还跟着他?”
杨逍脸上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
“爹是说不强求他现在就入教,可没说不看看热闹。
这么好的苗子,又是天生的九阳传人,跟少林、峨眉都有死仇,简直就是为我明教量身定做的刀。这要是放跑了,爹晚上都睡不着觉。”
……
三日后,峨眉山下。
严江朋没有直接上山,而是先去了一趟“四海镖局”。
镖局总镖头汪四海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
“严……严少侠?你……你怎么来了?”
这一年多,严江朋在川蜀一带声名鹊起,尤其是当街格杀少林高僧的事迹,早已传遍了江湖,汪四海自然有所耳闻。
“汪总镖头,别来无恙。”
严江朋从怀中掏出一百两的银票,轻轻放在桌上。
“当初多谢总镖头将我父姐遗体送回成都,这份恩情,严某没忘。”
汪四海看着那张银票,像是被烫了手一样,连连摆手。
“严少侠,这万万使不得!当初周姑娘给了重金,我只是跑个腿而已!”
他看着严江朋那一身化不开的杀气,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苦劝道。
“少侠,你……你不会是想上峨眉山吧?听我一句劝,算了吧!那灭绝师太是何等人物?
武林中成名数十年的顶尖高手,手上还有倚天剑那等神兵!你这是去送死啊!”
严江朋没有接话,只是对着汪四海,深深地鞠了一躬。
再直起身时,他已经转身走向门外。
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和一句在风中飘散的话。
“血债,必须血来偿。”
汪四海瘫坐在椅子上,望着门口,喃喃自语。
“疯了,真是疯了……”
……
峨眉山门。
金顶的云雾缭绕,也冲不散山门前的肃杀之气。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峨眉清修之地!”
守山的两名女弟子静虚、静空厉声喝道,手中长剑出鞘,摆开了架势。
严江朋一身煞气,拾级而上,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叫灭绝出来见我!”
“大胆狂徒!敢直呼掌门名讳!”
另外四名“静”字辈弟子闻声而至,六人结成剑阵,将严江朋团团围住。
严江朋冷哼一声,依旧是单手迎敌。
他甚至懒得出刀,只是将雄浑无匹的《九阳神功》内力运遍全身。
“滚开!”
一声爆喝,一股灼热的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
“砰砰砰!”
六名峨眉弟子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袭来,如同撞上了一堵烧红的铁墙,
齐齐闷哼一声,被震得倒退七八步,个个气血翻腾,握剑的手都在发抖。
严江朋并未下杀手,他此来只为逼出灭绝。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女声传来。
“都退下。”
峨眉派大师姐静玄,带着几名弟子闻讯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