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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千疮百孔(2 / 2)

“你不明白。”他喟叹,“我是为了你好。”

“用不着!”她气坏了,又为她好,凭什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为我好,就是在经历这么困难终于快要得到的时候,又改主意吗?魏益阳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是啊,凭什么啊!天市愤恨地看着他。当年傻,很多事情都不懂,被他糊里糊涂丢在了小皇帝身边。后来懂事了,又被他不知不觉地当做了诱饵,即使是在剪除杀死纪煌之后,他还在利用她作为对付小皇帝的挡箭牌,而最可恶的是,自己明明清楚,却还是一次次自己贴上去。

“你不就凭我爱你嘛。”天市气得脸都红了,满头都是汗:“魏益阳,你说的没错,我长大了。小的时候以为爱就该在一起,你告诉我求之不得得而复失;我长大了,我现在明白了,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那就是你给我的一句谎话。从来没有爱过,谈何得而复失。我真傻,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能让璇玑瞑目,能让长风安心,能让博原反叛的工具。亏我刚才还在想,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不计较了。其实我哪里有计较不计较的余地啊,都是你,你只要一句话,我就被你甩到一边了。你……你混帐……”

她骂得头晕脑胀,泪水汗水糊了一脸,说到最后,觉得力气用尽,索性坐在床边上,埋首认真哭起来。

苍山上的风带着青草的气味,穿过帘栊,牵动人心。她哭泣的声音,让月光动容。

“笨蛋。”良久,他才轻轻地说,“过来。”

“不……”天市捂着脸,觉得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怎么能把心里想的就这么倒出来了呢?他可是谁都要算计的摄政王,怎么能把底牌就那么明明白白地摆给人家看呢。

“过来……”

“不!”她态度坚定,可惜声音因为哭泣而变得发闷,听上去就像个耍脾气的小女孩。

他叹了口气,:“天市,我没办法走过去,你得帮我。”

“有本事你别求我啊。你不是只想着璇玑吗?让璇玑帮你去。”她嘴上顶着,却不由自主走过去,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冷冷地问:“你想干嘛?”

他抬头看着他,语气无辜得像个小孩:“如果我能站起来走路,现在我应该在吻你。”

天市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心跳突然加速,不知所措。

“可是我不能。我只能坐在这里看着你伤心地哭,如果你不走到我身边来,我就摸不到你,就没办法安慰你,就不能把你搂在怀里,天市,这就是想要的吗?”他的声音依然平静,这些话像是已经说了一百遍,说得都麻木了,变成了例行公事。

“我……”天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摄政王的口吻却愈加刻薄起来:“你说我利用你,没错,我是利用你。可难道你不想见到璇玑吗?如果不愿意,你又去见纪煌做什么?你不是自己答应了璇玑照顾陛下吗?你不是自己去勾搭博原的吗?如果不带你来这儿,你不还是个疯婆子吗?别老觉得人家对不起你,天市,一路走来哪一次不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天市被他问的哑口无言,恼羞成怒:“这么说你利用我还有理了?”

摄政王叹气:“人和人之间,都是彼此利用。你以为我就没有利用璇玑?或者璇玑没有利用我?傻孩子……你记不记得自己说过白兔和吴刚的话?”

天市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她第一次吐露心迹,虽然隐晦,他却听懂了。她说他不是吴刚自己不是白兔,而璇玑则是那个嫦娥,他们没有必要为了嫦娥而留在冷绝的广寒宫。她那时以为,他也渴望人间的温情,只是迷惑于对璇玑的私情,她劝他不要为了璇玑而放弃自己的幸福。没想到,原来他记住了那时她的话,记住了那个因为爱情而绝望无助的小女孩。

“其实你不懂,天市,吴刚和嫦娥,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益阳几乎字字诛心:“你只是小白兔,其实不懂复杂的人。”

“可是我懂你!”天市忍不住反驳:“你是个为了一个背叛你的女人可以放弃一生的人。你是一个可以为了在乎的人甘心付出一切的人。魏益阳,别以为我不懂,我比璇玑更懂你,你是真正的英雄。”

“英雄?”他讥笑起来,开始解开自己的衣带,“我让你看看你眼中的英雄是个什么样的人。”

天市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他鄙夷地看着她,冷笑:“放心,我什么都干不了。”

衣服一件件落下,露出他的胸膛。

天市的脸快要烧起来了,只能背转身不去看他:“好好说着话你就脱衣服,你能更无赖吗?”

“转过来……”

“不!”

摄政王几乎快要笑出来了:“天市,该看的不该看的你都看过了,还扭捏什么?”

天市无奈,只得转身。他的上身已经全然**,胸膛依然雄壮,肌肉精壮,虽然瘦削,却还是武人的体魄。

“行了,别盯着我的胸看了。”他一句话让天市恨不得钻进地洞里。“要看,也看看后背吧。”

天市这才醒悟,走过去。

他转身,将后背那三道狰狞的伤口露出来给她看。

天市吃惊地捂住嘴,心剧烈地疼起来。

原来伤口并没有愈合,像个三嘴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伤口两侧红肿发亮,内壁上筋肉纠结,变成浓紫色。刀伤深可见骨,将他的背部割裂开来。

她小心地抚上去,刚刚碰触到,就觉手下肌肉突然一紧,他隐忍地闷哼了一声。

“疼吗?”她问,觉得自己除了废话已经找不到任何言语的能力了。“为什么还没有愈合?”

“老神仙说伤口太深,又惊了风,只能等风邪自己散出来,再想办法让伤口愈合。”

“就这样晾着?”天市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行?”

摄政王苦笑:“别人不行,我行。只要老老实实坐着不动,自然慢慢就好。”他顿了顿,拉住天市的手:“他们在我身上砍了三刀,是我杀纪煌的代价。天市,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更何况是别人?我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连自己都不怕舍弃,你怎么能期待我珍惜别人,珍惜你呢?是你一直都误会了。”

天市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死死盯着那三道伤口。一切突然在眼前重放,仿佛她当时身临其境般。得要什么样的勇气和决绝,才能不顾这凶狠的杀手而去取另一个人的性命。那是多深的仇恨,多孤绝的隐忍,多冷静的选择。这三道伤口展现给天市的,恰恰是她从未发现的,他的另外一面。不羁的表象p;她情不自禁,俯身轻轻吻上他破碎的后背。

“天市!”他声音突然哑了,捉住她搭在他肩上的手:“别这样,你听我说……”

天市抽出手,站直身体,也开始宽衣解带。

摄政王益阳愣住:“你这是干什么?”

天市冷笑:“只有你有伤疤可以吓唬人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解开的深衣抛开,身上只剩下了贴身的小衣。

“女孩子,别乱脱衣服……”他生硬而徒劳地想要阻止她。

“你不是说了吗,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就看了,现在又别扭什么?”她缓缓打开小衣的衣襟,将自己的胸膛露出来。

益阳的目光突然一沉。

她的身子他见过,也抚摸亲吻过。她有着丝绸一样细腻的皮肤,散发着淡淡的体香,柔软光滑,曾经好几次出现在梦里。但无论如何,不是现在眼前这个样子。她的身上,从锁骨往下,直到肚脐,疏密不均地遍布着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疤。有的只是一个淡红色的印子,有的却深入肌体,留下触目惊心的疤痕。

“一共十七个。我数过。”她的声音令益阳不由自主抬起头,去看她的眼睛。

一丝痛苦从眼睛里泄露出来,终于,还是不得不提到那天可怕的经历:“每一个伤疤都是穿透了紫岳的身体的箭留下的,每一个伤疤里都有他的血。他为了我舍了自己的命,直到最后他都在对我笑。”

奇怪的是现在说起来已经不会再流泪。刻骨铭心的疼痛,不是眼泪这么肤浅的东西所能承载的。天市发现自己居然微笑了起来。“这是用他的命换回来的。而他是听了你的命令这么做的。魏益阳,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你珍不珍惜我,难道还要说吗?”

她在益阳面前蹲下,搂住他的脖子,贴住他的胸膛,手环到他的背后,指尖轻轻掠过他背上的疤,在他耳边吐息:“我们都千疮百孔,却死里逃生,益阳,就像咱们俩的关系,就算充满了算计和利用,可活下来的是咱们俩。你身上的伤虽然可怕,我的伤却配得上你。命在一起了,生死我不顾。”

益阳静静听她说,目光留在她的胸前无法收回。手掌游走在她身上,用拇指一个一个地去感受那些伤疤。然后双手落在她的腰畔,将她举高,平视她的胸部,倾身去吻两乳间一个深深的伤疤,然后是他一言不发,天市却已经泪流满面。

经过了这么久,搭进去半条命,两个遍体鳞伤的人才终于偿清了所有的前债,终于互相舔舐起伤痛来。

她无法再抑制心情,死死抱住他的头,就像他用尽力气搂住她一样,他们相互纠缠,彼此取暖,仿佛用全部的生命喂养对方的伤痛,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