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市,当年我……”他犹豫着,该不该解释呢?
天市给了他答案:“别说了,有意思吗?”
益阳于是闭了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檀香,是天市曾经烂熟于心的。他的怀抱,他喘息的声音,他手臂的力量,都那么熟悉。这是她这几年来不敢奢望的梦,从那个雪夜起,就只能成为回忆的感受。他的鼻息喷在颈侧,他的手臂环绕着身体,这是只有在梦中才会有的,现在变成现实了。天市有些茫然,不晓得该如何去回应。
于是她很煞风景地问:“这里没有人,你这样做给谁看?”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妥,于是又解释:“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问问……”简直是越描越黑,天市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摄政王的脸埋在她的颈窝,沉默了片刻,涩然笑了:“是这样吗?天市,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
天市没有回答,心想,难道不是吗?从一开始将她带到京城来,那时是为了陪伴太后;然后又把她一个人丢在宫里照顾皇帝。他的温存总是在要将她丢到一个困局之前,她还能怎么想?
“这三年,我想了很多。”她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他予取予求的傻丫头了。
“是,你长大了。”摄政王放开她,恋恋不舍地:“学会多想想了。这样很好。”
天市难过起来,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表现出对当初那个自己的怀念。天市觉得他似乎总是这样把她丢在旋涡中让她自生自灭,过段时间再来看,会欣慰地说:“很好,你还没死。”他一丝歉意也没有,一丝懊悔也没有,却好像她的成长都是他的功劳。
“我该回去了。”天市压抑着自己的心情,站起来。
他拉住她的手:“别走!”
天市猛然回头,“别走?留下来干什么?等着你把我一再像棋子一样摆弄?”
他看着她,有些话早在目光中就已经泄露。
天市生气了,“说话呀。如果你想要我做什么,就告诉我。为什么总是把我当做一个没有自己想法的东西摆弄呢?”她跪下来,与他平视,带着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压迫感,“你知道的,三年前你就知道,我告诉过你,你不是吴刚我不是玉兔,我愿意追随你,只要你开口。可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对我说呢?”
“说什么?”他的语调有些突兀,“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好,我承认利用过你,可我一直在尽量为你做最好的安排……”
“不需要。”天市静静打断他,“不需要你为我做最好的安排,我自己能应付。只要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打算,需要我做什么。”
“你根本不懂。”摄政王摇了摇头,顽固的石头一样。
天市冷笑,“不就是要扳倒纪家吗?”
摄政王的目光一闪。
“十年前你带兵远征南越,刚到大散关就遭遇伏兵惨败。这件事情我在天风阁的档案里读到过。”
摄政王的面色变得冷峻,“说下去。”
“你失踪了半年的时间,外界却说你是因伤静养。回来后你也十分低调,齐王的名衔已经不再,有很长一段时间,你需要靠衢平王的接济,在他所掌管的禁军中供职。奇怪的是对于你回来这件事情,先帝从来没有任何表示。直到太子出生后,在满月宴上纪煌向你敬酒后,你才重新恢复了齐王的地位。”
摄政王益阳平淡地听着她的叙述,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天市想了想,说:“我看了当时的档案,对一些事情反倒看不明白了。当年你出征时率领十万大军,如何会因为伏击就溃散?大散关虽是两军争夺的要冲,那时却在我军掌控中,如何会让南越伏击了?为什么你的失踪从来没有过任何正式的说法?直到我发现了一个关键的人物,襄阳王。”
“时任大散关守备纪崇就是襄阳王的妻弟,”天市笑了笑,“多巧,他也姓纪。”她握住他的手,“更巧的是失散多年的姐姐,你的齐王妃,却成了深宫中的后妃,恰恰是在你出征失利那段时间完成转变的。”
天市感觉到摄政王益阳的手突然僵硬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放松了下来。“真聪明。”他垂目微笑,“把你放在女史这个位置上,看来是个错误。”
“胡说。”天市不让他逃避,“我能帮你,可前提是我得知道来龙去脉。你不告诉我,我就只能自己去找,这怎么是错误呢?”她急切地说,“这一切事情后面都有纪家的影子,他们绝非善类,我要帮你,但是你要对我坦诚。”
“真相是要付出代价的。”他温和地说,“傻丫头。”
天市看着他,恨不得在他脑袋上擂一拳,这个人怎么这么难搞,“你众目睽睽之下用这种方式把我带出来,难道就是告诉我这句话的吗?”天市气得冷笑:“也罢,你自己决定。算我乱好心就是了。”她站起来走出两步,恨恨地说:“奈何明月照沟渠。”
四下里看了看,天市明白靠走是走不出去的,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来到青花马旁。虽然不会骑马,好在身体尚算柔韧,她没费什么力就爬上了马。
摄政王紧张起来,“喂,你等等我。”
天市得意地向他瞥了一眼,一夹马腹:“驾!”
青花马十分神骏,在天市的惊呼声中扬蹄箭一样飞奔出去。它背上的人却被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天市只觉得头晕眼花浑身散了架一样疼,她躺在地上,怎么也弄不明白明明上一刻还在马背上的,现在怎么会在地上。
摄政王缓缓踱到天市身边低头俯视她:“还没学会走就想着跑,连脚蹬都不知道怎么踩就敢吆喝我的青花马,你胆子够大,脑子够小。”
天市瞪着他,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气得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