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排的风扇转得有气无力，吹过来的风都是热的，裹着粉笔灰和隔壁班飘来的消毒水味，糊在脸上像层薄纱。我把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指尖捏着的中性笔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个小坑，面前摊着的数学卷子刚写到最后一道大题，辅助线画了又擦，擦得纸面起了毛边，还是没找到思路。窗外的天慢慢暗下来，教学楼的灯一盏盏亮起来，暖黄色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叠在同桌老张的练习册上。
老张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唰唰响，突然停下来挠了挠后脑勺，把练习册往我这边推了推：“林默，这道物理题的受力分析，我是不是漏了个摩擦力？”我凑过去看，他画的图里小车旁边只标了拉力和重力，确实少了个沿斜面向上的摩擦力。我用红笔在图上补了一道，顺便指了指题干里“粗糙斜面”那几个字：“你眼瞎啊，题目里都写了粗糙，肯定有摩擦。”他嘿嘿笑了两声，赶紧改过来，又埋头刷题去了。
前桌晓雅突然转过来，手里攥着个苹果，偷偷往我和老张手里各塞了一个：“我妈早上刚买的，超甜，快吃。”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眼睛还瞟着讲台上批作业的班主任，生怕被发现。我接过苹果，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到掌心，缓解了点手心的汗。晓雅的马尾辫上绑着个蓝色的皮筋，发梢沾了点粉笔灰，她转回去的时候，我看见她校服后背印着的“高三（2）班”字样，被汗水洇得有点模糊。
这是我高二下学期的某个普通傍晚，距离高考还有一年零三个月。那时候我还没什么明确的梦想，只知道要考个好大学，具体考哪所、学什么，一概没谱。每天的生活就是上课、刷题、考试，偶尔在晚自习间隙和老张去操场跑两圈，或者跟晓雅讨论一下语文古诗的赏析。直到那个周末，我去了趟省城的师范大学，一切才开始不一样。
那天是我表叔的毕业典礼，他邀请我们全家去观礼。师范大学的校园特别大，有个湖，湖边种满了柳树，风一吹，柳条就垂到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我跟着表叔走在校园里，看见穿着学士服的学长学姐们在拍照，脸上满是笑意；还有些学生坐在湖边的石凳上看书，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特别安静。路过教学楼的时候，我听见里面传来讲课的声音，是个女老师，声音温柔又有力量，讲的是数学题，思路清晰得很，连我这个还没学过的人都能听明白。
我站在窗外听了一会儿，直到下课铃响，老师走出教室，学生们围上去问问题，她都耐心地一一解答。表叔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对当老师感兴趣了？”我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看得入了迷。其实我从小就喜欢数学，每次解出一道难题，那种成就感比吃了糖还甜。要是能像刚才那位老师一样，把自己会的知识教给别人，看着学生们从不懂到懂，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吧？
从省城回来的路上，我坐在公交车里，看着窗外掠过的树木和房屋，心里第一次有了个清晰的念头：我要考师范大学，学数学专业，以后当一名高中数学老师。这个想法像颗种子，突然就在我心里扎了根，连带着之前模糊的焦虑，都变成了具体的动力。
回到学校，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老张和晓雅。老张正在啃面包，听了之后差点噎着：“你要当老师？就你这脾气，学生要是调皮，你不得把他们骂哭？”我踹了他一脚：“我脾气怎么了？我耐心着呢。”晓雅倒是很支持：“我觉得你挺适合的，你讲题的时候特别清楚，上次我那道解析几何，还是你给我讲明白的。”她的话让我心里暖暖的，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从那以后，我的目标就明确了——省城师范大学，数学专业。根据往年的分数线，我至少要考到全省前五千名才有把握，而当时我的成绩，大概在全校两百名左右，换算成全省排名，还差着一大截。所以我必须更努力，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努力。
每天早上，我都比闹钟醒得早，六点不到就爬起来，洗漱完就拿着英语书去操场背书。操场上已经有不少同学了，大家都在各自的角落小声朗读，晨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却让人特别清醒。我背单词、背作文模板，直到早自习铃声响起，才匆匆去食堂买个包子，往教室跑。
上课的时候，我再也不敢走神了。以前上政治课的时候，我总爱偷偷在一分都不能丢。老师讲课的时候，我会把重点都记在笔记本上，遇到不懂的地方，立刻举手问，哪怕是很简单的问题，也不怕被同学笑话。
晚自习的时候，我会制定详细的计划，每天要刷多少道数学题、多少篇英语阅读、背多少历史知识点，都写在草稿纸的最上面。有时候一道数学题卡住了，我会花半个多小时去琢磨，实在想不出来，就标记下来，第二天问老师或者老张。老张的物理特别好，我经常跟他互相讲题，他讲物理，我讲数学，两个人都能查漏补缺。
晓雅的语文和英语是强项，她经常把自己整理的古诗易错点和英语作文素材分享给我。有一次我的英语作文得了很低的分，心里特别郁闷，晓雅看出了我的情绪，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着急，我帮你分析一下，你的语法没问题，就是例子不够具体，下次可以多结合生活中的小事来写。”后来她还特意找了几篇优秀范文，跟我一起逐句分析，我的英语作文成绩慢慢就提上来了。
当然，努力的过程中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总有让人沮丧的时候。第一次模考，我的数学成绩居然比上次还低了十分，排名也掉了二十多名。拿到成绩单的时候，我盯着那串数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过气来。晚自习的时候，我看着面前的数学卷子，怎么也看不进去，眼泪差点掉下来。
老张看出了我的不对劲，递过来一瓶冰可乐：“别耷拉个脸了，一次考差算什么？我上次物理还挂科了呢。”他顿了顿，又说：“你想想，你这阵子是不是太着急了？做题的时候总想着快点做完，反而容易出错。”我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最近为了赶进度，做题的时候总是慌慌张张的，审题不仔细，计算也老出错。
那天晚上，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刷题，而是把这次模考的数学卷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把错题都整理出来，分析错因：有的是因为知识点没掌握牢，有的是因为粗心，还有的是因为思路不对。我把这些都记在错题本上，还在扉页上写了一句话：“慢慢来，比较快。”
从那以后，我调整了学习节奏，不再追求做题的数量，而是注重质量。每做一道题，都先仔细审题，确保自己理解了题意，再慢慢分析思路，计算的时候也格外小心，做完之后还会再检查一遍。虽然进度慢了点，但正确率却提高了不少，下次模考的时候，我的数学成绩果然提了上来，排名也回到了之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