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娇娇的布坊八月末送了一批布料上京城。
按照她对布坊发展的设想,布坊做的都是极精致的布料。这一批送进京的布料多以绢丝为主,赶着夏末用上了京城春日盛行的青色。
为了完成这批货,阮娇娇抽调了织女村不少有经验的织娘来辅助。
这一送,直接叫宫里负责采办的内官瞧上了,近半数的绢丝被他抢购,还同阮娇娇定了下一批散货。
阮承泽专程将这消息带到潢县来,同阮娇娇喜道:
“你这娇织坊才刚起步,自然同别的供岁布的庄子比不起。但他肯收你的散货,你这娇织坊往后可了不得了!这番也是碰上了大贵人了,值得庆贺,值得庆贺!”
阮娇娇高兴得险些昏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孟初礼还在一旁,急忙道:
“要感谢孟掌柜才对,他帮我送货进京的,想必居中走动不少。”
说罢,阮娇娇冲着孟初礼福一福身,娇俏的脸上笑容动人。
孟初礼愣了一会儿,才能回过神来,回礼道:“若不是四姑娘教导坊中织娘有方,这些货也出不得这般精美,要我说,这还得是四姑娘的功劳!”
阮承泽的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打转,暗笑好一会儿,将孟初礼打发回布坊去,神秘兮兮问阮娇娇:
“你觉得孟初礼这人怎么样?”
卫伍婶恰好端了阮娇娇的药汤过来。自中了蛊毒,又被闵盛等几位海卫军军医解了毒之后,阮娇娇是没再疼了。可闵盛几次探诊,都诊出那蛊虫还盘在阮娇娇的心里头。
阮娇娇没敢和阮承泽说,因为她自己也被吓着了。
闵盛说,寻常中了蛊虫的人,蛊虫并不钻心脏里头,而是吸附在心脏外头。随着时日渐长,蛊虫的身形会越发细长,像攀树的藤蔓一样,缠紧整颗心脏。
除了以人心头血为食,蛊虫还需要解药中的烈性药材,否则它们就会缠紧人的心脏,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阮娇娇心里的蛊虫肯定已经是死了的,这几个月她没再疼过。可它的尸体还待在她心里,总叫她不是滋味。
午夜梦回的时候,发的都是蛊虫缠紧她的心,疼出一身冷汗的噩梦。
闵盛也没有法子,开了药方交待她一天一碗。瘫痪的阿静有了心上人照顾,卫伍婶就搬到了阮宅来,专心照顾她。
可她今日的神色,看起来不是太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或许是因为海卫军。
阮娇娇担忧觑着卫伍婶,将药乖乖喝完。
上个月,齐成港险些失守。
海寇用上了黑土炮,海卫军牺牲了不少将士。那些铁血铸成的将士近乎是用身躯抵挡海寇的黑土袭击,才堪堪保下了齐成港。
近几天,布坊中的织娘们都无心做事,因为家里的丈夫或是阿爹、弟弟牺牲的消息接连传来。阮娇娇适时给涉及的织娘们放了假,可她们中的有些人还是不愿意。
干起活儿来才不会想那些糟心事。
孙娘子哽咽着这样说。她丈夫在同海寇的海战中一马当先,跳到海寇船上堵了海寇的黑土炮。
黑土炮炸了膛,孙娘子的丈夫也没了。
作为离这些海卫军伤亡消息最近的人,阮娇娇这段时日心里也不好受。
潢县仍旧歌舞升平,人人安居。百姓们只听说海卫军伤亡惨重,于他们来说,这正是一个笼统的消息,没法亲身感受那生离死别。
不过三日路程的距离,安乐和凶险,竟好像是两个世界。
“娇儿,我说话你听见没有?”阮承泽看她担忧蹙眉,瞧着卫伍婶飘出去,伸手在她眼前晃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