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真是如此说的?”
高阳王高湜的宅邸内,高长恭、高延宗、高孝珩等人正参加着一场小型的家宴。
高长恭点点头:“若再不设法,只怕三兄命不久矣。”
主家上座者是他们的嫡母元仲华,在其下方左右二侧,则就近坐着她的两个亲生女儿,乐安公主高永徽和义宁公主高永馨。
之所以元仲华住在高湜的宅邸,却也是有缘由的。一方面是对高澄子嗣的监视,正如高洋自己也受限于母亲娄昭君的掣肘一样,他的基本盘有不少文襄旧人,如果高澄的子嗣们要搞事,那么也会与自己母亲取得联系,利用她发挥高澄的影响力,所以看好元仲华,也就等于监视住了高澄遗留的部分力量。
二则是高洋曾垂涎过元仲华的美色,因此将元仲华搬出宫去,住在自己的亲信十一弟的宅邸中,好让十一弟帮忙监控,自己也容易下手。同时元仲华此前得到过大量的赏赐和礼物,将她赶到其他地方,就能将这些东西占为己有。
为了避嫌,这处虽然是高湜的府邸,他也不常来,而是另居别处,但仍是府邸的主人;高阳王府位于邺城之中,来往最是便利,平日里高孝琬常常来这里拜见母亲,倒也方便。
元仲华只生了三个孩子,一男二女,来的最频繁的也是三个亲生子,如今亲子不在,庶子倒来了个全,也是稀罕事。
只是家宴的内容,充分说明了这次宴会的必要和紧迫性,高长恭等人带来消息,说是三兄对至尊出言不逊,至尊恐要报复。
“那该如何是好?”
元仲华扶额,略有些头疼,自从夫君死后,她的运气急转直下,本以为天保那混账死了,可以松口气了,谁却想到孝琬直接就是要死了。
这个笨蛋和他父亲一样,白长了好看的脸,却不多长几颗心眼!娄后的事情,是那么好掺和的么,掺和进去了又有你什么好处!
真要扶持你,当时也不会让天保得势!如今才想起来,不过是用你当幌子罢了,等常山王地位稳固,你也就没用了!
元仲华轻摇团扇,梳理着局势,恍惚间发现,眼下现在居然是最好的结果了,哪怕如今的至尊倒了,娄后和常山王也必不容许孝琬继承他父亲的位置,迟早有难;现在的至尊却重用起来庶子孝珩和孝瓘、延宗,哪怕只是为了三人的忠心,也不会做得太难看。
“阿兄这个痴人!”高永徽忍不住将杯子砸在地上,骂出了声:“平时看他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他是来了月事,谁知道是对至尊不满,想自己坐上去!这也是能想的么!如今倒好,说出来给至尊听到了,能活多久都不知道了,还奢望着出来!”
“依我看,咱们下辈子才能和他见面了!”
“这也未必。”高孝珩摇头:“至尊宽宏大量,我看有折辱之心,却未生大气——或许在至尊眼中,孝琬不过是个孩童,恼则恼矣,真用心和他较劲却未必。”
“饶是如此,也该想办法救他出来。”元仲华皱起眉头,心想你孝珩当然觉得无所谓了。
其实元仲华并不是高澄的纯心真爱。
在高氏控制东魏初期,需要与魏室强化联系,因此高欢给自己的嫡长子高澄娶了东魏皇帝元善见之妹,高氏成为了外戚,将自己与魏室牢牢绑定在一起。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高氏对魏朝的掌控加深,就要适当地和元氏解绑、独立出来,否则以后真成大魏打工皇帝了。
高家想去掉打工二字,因此在高欢死后,高澄准备篡魏的同时,也考虑着将正妻元仲华废掉,换成宠爱的王氏。只不过右仆射崔暹说“天命未改,魏室尚存,公主无罪,不容弃辱”,高澄一开始不高兴,但崔暹苦苦劝谏,这才勉强接受——这倒和之后高洋以李祖娥为后有异曲同工之妙。
高氏始终想要握紧皇权,摆脱魏室和勋贵的控制,倾向于汉人文官。
而那个受宠爱的王氏,就是高孝珩的生母,也就是说,如果当初高澄真换了正妻,那么真正作为高澄嫡长子的其实是老二孝珩,无论年龄还是地位,都超过孝琬了,这对元仲华可不利。
虽然在孝珩自己看来,在天保和乾明朝争这个没什么意义,谁还不是个王呢?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但对元仲华而言,文襄遗脉还是很有分量的,她的两个女儿在天保一朝备受重用就是明证——长女高永徽嫁给的正是崔暹的儿子,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另一个女儿高永馨也嫁给了斛律明月的长子武都,曾极尽哀荣、一时风头无两,虽然现在略有失势,但最大的麻烦斛律金已经去世,传说至尊也与其孙女定了亲,想来斛律氏日后起复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