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校长的声音放缓了，却释放出更强大的穿透力：
“该怎么样，让那些你声称需要拯救的具体的孩子们——”
“比如张兰雅，比如李智勇，甚至比如陈耀帆。”
“在你创造的新世界里，如何让他们真正得到拯救，获得幸福？”
“而不是成为你宏大理想下的又一堆枯骨！”
他摊开双手，做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请教姿态，甚至低下头去：
“曹启文，不妨调转一下身份。现在，不是我这个虚伪的教育者在说教。”
“而是你，你这个看到了终极答案的智者，来教导一下我吧！”
“告诉我，你砸烂一切之后……”
“然后呢？”
曹启文脸上的愤怒，如同潮水般退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猝不及防，是被问到最薄弱环节的茫然。
他张了张嘴。
却发现那些关于毁灭的激昂言辞后面，是一片巨大的空白。
而这片空白，他之前却根本没有思考过，甚至没有发现这里有某物不存在的存在。
一丝清晰的动摇，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脸上。
关校长见状，知道那坚固的冰层已经出现了裂纹，立刻趁热打铁：
“你质问我，为什么要把自已拘泥于教育这个你看来狭小的命题。”
“可是曹启文，请你告诉我——除了从教育开始，还能从哪里开始？还应该从哪里开始？”
关校长的目光，扫过这间破败的教室，像是看到了无数个迷茫的灵魂：
“如果连这个社会本应最充满希望的未来新鲜血液，都从源头上遭到了腐蚀，变得麻木扭曲。”
“那我们这个民族，我们这个国家，我们作为共同体的人类，还能从哪里得到真正的救赎？”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问题在寂静之中发酵了一段时间。
而显然，曹启文没有回答。
而后，他又继续道，语气中带着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坚定信念：
“任何的制度，任何社会意义上的活动，从来都离不开人的作用。”
“所以，只要我们能保证，能够持续为这个社会输入干净的，正向的健康血液。”
“那么，那些你所深恶痛绝的沉疴旧疾，不论多么顽固，总有一天，也终将因为失去滋生的土壤，会逐渐萎缩，直至完全消失！”
关校长再次停顿了一下，又微微摊开手：
“当然，这是我个人的理解与选择。”
“你可以不同意，这无关紧要。”
“我今天想对你说的重点，并不在于辩论教育是否是最好的途径。”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更加沉重，目光如刀一般，狠狠劈向曹启文闪烁的眼神。
声音之中，更是带起一种深刻的诘问：
“而是……”
“曹启文啊……你悲天悯人，你为这片土地和其上的人们感到不公和愤怒。”
“所以你对我发动猛烈的攻击，你把我视为必须打倒的敌人，一种虚伪的象征……”
“可无论你怎么看待我，我关道思起码是真正卷起袖子，想要在这里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的吧。”
“哪怕在你看来是徒劳的，是迂腐的。但我在行动，我是真的在帮助那些孩子们。”
“那么，你呢？”
“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