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梆子刚敲过,乾清宫的琉璃瓦上还残着前夜雪。
御前总管李玉却觉出一股比雪更重的寒意——那寒意从殿内直透脊背,冻得人牙关发颤。
殿门半阖,铜鹤灯罩里烛火噼啪炸响,像小小的爆竹。
爆炸声里,玄凌帝的声音低而缓,一字一句,却似万钧雷霆:
“把——人——给——朕——带——来。”
地上跪着三排人,首辅、刑部尚书、内务府大臣、慎刑司总管……乌纱颤成一片黑浪。
最末一个,是刚被锦衣卫从被窝里拖出来的紫薇——青衣单薄,鬓发散乱,眉心那粒结痂的血痣却艳得刺目。
她没抬头,只看见眼前金砖地缝里,有自己呼出的白气,一寸寸消散。
“朕只问一次。”
乾隆皇帝步下龙墀,赤金缂龙袍角掠过紫薇指尖,冰凉。
“冰狱、鹤影令、二十两折银、影司反噬——可是你所为?”
殿中静得能听见烛泪滴落。
紫薇叩首,声音不高,却稳得出奇:
“回皇阿玛,是儿臣。”
“好,好得很!”
乾隆皇帝忽而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
“朕的紫禁城,倒成了你夏紫薇的棋盘!朕的宫人,成了你二十两一个的冰坠子!”
他抬脚,龙靴重重踏在紫薇肩背——
“砰!”
少女被踩得俯身贴地,唇角溢出一缕鲜红,却一声不吭。
“说!谁给你的胆子?”
靴跟碾动,骨节咯吱作响。
紫薇咳出一口血沫,仍低低回道:
“无人给胆,是儿臣……自己要的。”
“要的?”
乾隆皇帝怒极反笑,回身抄起案上镇纸——一尊青玉麒麟,狠狠掷下!
“咔啦!”
麒麟角断裂,碎玉飞溅,一片锋利如刃,擦着紫薇脸颊掠过,血线即刻浮现,沿下颌滴于金砖,红得灼目。
“朕问你,影司十三令牌为何少一枚?守影剑图样为何外流?华妃与皇后斗法,你竟敢在中间点火!”
他俯身,一把揪住紫薇衣领,将人半提起来,逼她与自己对视——
帝王眸中血丝纵横,像裂开的冰湖:
“你可知,朕最恨有人——把刀子递到朕的女儿面前!”
紫薇被迫仰脸,呼吸微弱,却仍弯了弯唇:
“皇阿玛……影司本是暗刃,刃不磨,迟早生锈。儿臣只是……替皇阿玛提前开锋。”
“巧舌如簧!”
乾隆皇帝扬手,一掌掴下——
“啪!”
紫薇整个人被扇得侧翻,耳畔嗡鸣,眼前黑金交错。
血顺着鼻梁滴在衣襟,像雪里怒放的红梅。
“李玉!”
“奴才在!”
“传旨——”
帝王背身,金袍起伏,似怒海狂澜:
“其一,即刻拆毁冰狱,凡经手官吏,杖八十,流放辽东!
其二,影司所有令牌上缴,守影剑封存,无朕手谕,擅动者——斩!
其三,夏紫薇欺君罔上,罪无可赦,明日卯时,押赴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