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姥首当其冲,但觉周身真气蠢蠢欲动,几欲破体而出。急凝神守一,方稳住内力。她回头厉喝:“快进!”三人如电射般窜入洞中。
甫入石洞,眼前景象令三人倒吸一口凉气。但见洞中真气已浓稠如实质,在空中形成无数旋涡。李清露悬浮半空,长发无风自动,周身穴道散发出耀眼白光,每一个毛孔都在吞吐着骇人内力。
更令人心惊的是,洞壁之上,血迹斑斑,新旧交错,触目惊心。李清露运功至极处,周身真气如狂涛怒涌,竟自奇经八脉逆冲而上,直贯天灵。但见她面色忽青忽紫,喉头咯咯作响,蓦地张口喷出一道血箭,溅在石壁之上,如泼朱墨。原是真气灌注太急,引得五脏翻腾,气血竟似脱缰野马般破体而出。每运功一回,便添一滩新血,旧痕未干,新红又染,将这石洞化作了一座炼狱修罗场。
慕容复见李清露面色痛苦,忍不住上前一步,唤道:“清露!”岂料这一步踏出,立觉内力如决堤般外泄!
李秋水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回,厉声道:“不想死就莫要妄动!”她转向童姥,“师姐,这般下去不是办法。北冥神功一旦失控,不仅清露性命难保,整个灵鹫宫恐都将被吸尽元气!”
童姥目光如电,快速扫视洞中情形,忽道:“你瞧清露左手。”
但见李清露左手拇指与食指虚扣,如捻花状,正是北冥神功中最为精妙的“纳川诀”。然而此刻这诀要却运转得僵硬无比,显是内力失控之兆。
李秋水恍然:“是了!她卡在‘海纳百川’与‘百川归海’的关口,内力能出不能进,能吞不能化!”
童姥点头:“需得以极高内力,助她打通任督二脉,导引真气归元。”
慕容复急道:“晚辈愿助一臂之力!”
童姥闻言冷笑,嘴角噙着一丝讥诮:“凭你这点微末道行,只怕还不够她塞牙缝的!”话音未落,却忽似想起什么,眼中精光一闪,转头与李秋水对视刹那。二人皆是百年修为,心意相通不过瞬息之间。童姥压低嗓音,语速急而不乱:“待会儿瞧准她气门乍现的关头,立时施展《太虚化气诀》——须得毫厘不差,半分迟疑便是万劫不复!”
话音未落,忽见李清露周身白光暴涨,吸力陡然增强数倍!洞中碎石纷纷飞起,如雨般击打在三人护体真气上,发出噼啪声响。童姥与李秋水同时变色,齐声喝道:“不好!她要爆体了!”
危急关头,童姥忽露决绝之色:“师妹,今日说不得要拼上你我百年修为了!”
李秋水微微一怔,随即嫣然一笑:“师姐有命,小妹敢不相陪?”百年恩怨,在这一笑间竟似消解了许多。
李清露端坐于那和长生之术有关的玉石上,眉间紧蹙,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她分明神智清明,如镜映照,却觉周身真气似脱缰野马,竟不再听任调遣。那北冥真气自丹田汹涌而起,窜行于奇经八脉之间,恍若狂澜怒涛,冲击关元,震荡紫府。
自从突破北冥神功“入玄”之境,她本已觉功力大进,休整数日后,再入后殿石洞闭关。自从发现那玉石的特异之处,可以和北冥真气相互共鸣,再次闭关,李清露就特意选上在玉石上修炼,她要再次快速突破北冥神功,超越王语嫣。那玉石虽质地粗糙未经雕琢,但在北冥真气的呼应下,却隐隐透出青莹之光,与北冥真气天然相契。初时运功,但觉真气与寒玉气息交融,如江海汇流,周转不息,修炼之速,竟胜平常十倍。
初时七日,修炼顺遂无比。北冥真气自丹田升起,流转奇经八脉,与玉石散发的光芒水乳交融。每运转一个周天,真气便浑厚一分,玉石亦随之发出轻微鸣响,青光大盛。真气与寒玉竟似有了生命般相互反哺,进境之速,远超平日苦修。
岂料随着北冥真气的充溢,异变陡生。玉石突然剧烈震动,发出的不再是清越鸣响,而是阵阵呜咽之声。李清露只觉丹田一痛,原本温顺如江河的真气骤然化作脱缰野马,在周身要穴横冲直撞。她急忙凝神守一,欲要导气归元,却发现竟似有另一个自己在体内作祟。
“不好!”她心中暗叫,额间已沁出细密汗珠。这分明是走火入魔之兆,可任她如何催动心法,都无法掌控暴走的真气。更可怕的是,无数幻象自紫府深处翻涌而出——
忽见冰窖之中,烛火摇曳,自己与虚竹相拥而卧,温存缱绻间,那憨厚和尚的体温犹在指尖;转眼却又是自己将虚竹囚于铁笼,北冥神功全力运转,将他毕生功力尽数吸取,那僧人痛苦而又慈悲的目光如利剑刺来;倏忽间场景再变,慕容复执手相望,在她耳畔轻诉复国大业,许诺他日江山为聘;继而竟见自己黄袍加身,执掌武林至尊令符,群豪跪伏山呼万岁,俨然武后再世……
这些幻象虚实交织,有些是过往经历,有些却是从未发生之事。李清露灵台尚存一丝清明,心知这是心魔作祟,急欲收束心神,却惊觉自己似已魂魄离体。她分明看见自己的身躯在玉台上剧烈颤抖,唇角渗出缕缕鲜血,而另一个“自己”却在幻境中越陷越深。
“守住灵台方寸!”她暗自呐喊,可那暴走的真气竟将她的意识撕成碎片。一部分意识仍困于躯壳,感受着经脉寸寸欲裂的剧痛;另一部分却飘荡在半空,冷眼旁观着这场修炼灾难;更有部分意识彻底沦入幻境,在那权欲与情爱交织的迷梦中不能自拔。
她看见幻境中的自己头戴九龙冠冕,端坐龙椅之上,脚下跪着的竟是段誉、虚竹等当世高手。朝堂之下,慕容复捧着玉玺躬身献上,眼中却暗藏杀机。正要接过玉玺之际,忽闻一声佛号如惊雷炸响:“清露,还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