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合客户个很健康(1 / 2)

老笔坊的墨痕

浙东的会稽山脚下,有个叫竹管村的村落。村子被成片的毛竹林包裹,竹影在风中摇曳,空气里总飘着股竹子的清苦和牛角的腥甜——那是从村东头的老笔坊里传出来的。笔坊是座低矮的木楼,楼下堆着截好的竹管,楼上的木架上挂着半成品的笔杆,案台上摊着刚修好的毛笔,狼毫如锥,羊毫似云,阳光透过窗纸照在笔锋上,泛着柔和的光泽,像藏着墨的灵性。笔坊的主人姓卫,是位六十多岁的老汉,村里人都叫他卫笔匠。卫笔匠做了一辈子毛笔,手掌被竹屑划得满是细纹,指腹带着修笔的薄茧,却能凭手感判断毛料的好坏,一根普通的竹管、一把寻常的兽毛,经他手选材、制杆、选毛、扎毫、修锋,就能变成书写流畅的毛笔,笔锋尖圆齐健,吸墨均匀,写起字来,或刚劲或柔韧,墨痕在纸上晕开,带着股说不出的风骨。

这年立夏,毛竹刚褪去笋衣,卫笔匠扛着砍刀去竹林选料。他专挑三年生的毛竹,竹节长、竹壁厚,表皮泛着青黑色的光泽,砍的时候从根部以上三尺处下刀,说:“这样的竹管不弯不裂,做笔杆才直挺。”他用手指叩击竹身,听着“笃笃”的实响,“空心太松的不行,容易断;竹肉太实的也不行,太重,握着累,得不松不实,刚好趁手。”

“卫爷爷,这竹子真能做成写字的笔杆?”一个背着书包的少年蹲在竹根旁,是镇上中学的书法爱好者,叫墨砚,听说竹管村的毛笔能“留住墨香”,特地来拜师。

卫笔匠把砍好的竹子截成二尺长的段,笑着说:“能,这竹子性子硬,却不脆,做成笔杆握着稳,就像做人,得有骨气,还得有韧性。你看这竹节,”他指着竹管上的节疤,“留着一点节,摸着有手感,写起字来更稳当,太光滑了反而容易滑手。”

运回来的竹管要“阴干”。卫笔匠把竹管竖在通风的阁楼里,一层隔一层码好,让空气流通。“得晾一年,”他用布擦拭竹管上的灰尘,“竹子里的水分得慢慢走,急着晒干会开裂,就像烤红薯,火太急会糊,得慢慢烘。”

一年后,竹管变成了淡黄色,质地坚硬,卫笔匠开始“制杆”。他用刨子把竹管刨成圆形,再用砂纸细细打磨,直到笔杆光滑圆润,却又带着竹子天然的纹理。“杆身得‘直’,”他把笔杆放在平整的木板上滚动,“不直的笔杆,写出来的字也歪,就像走路,身子不正,脚印就斜。”

墨砚看着卫爷爷在笔杆上刻字,多是“文房”“雅趣”之类的小字,刀法简洁,却透着股书卷气。“爷爷,这字是刻上去好看吗?”

“不光是好看,”卫笔匠放下刻刀,“刻字的地方能防滑,握笔时不容易动,就像给笔杆‘安’了个把手,用着顺。”

做笔的关键在“选毛”。卫笔匠的毛料有讲究:狼毫用黄鼠狼的尾毛,锋尖刚劲;羊毫用山羊毛,柔软吸墨;兼毫则是狼毫裹羊毫,刚柔相济。他把毛料摊在白纸上,挑出断毛、杂毛,只留长短均匀、锋颖饱满的。“好毛得‘尖’,”他捏起一根狼毫,对着光看,毛尖处有一截透亮的“颖”,“有颖的毛才有弹性,写出来的笔画才有精神,就像人的眼睛,有神才好看。”

选好的毛料要“梳理”。卫笔匠用牛骨梳把毛料梳顺,去除里面的杂质,再按长短分类。“长毫写粗画,短毫写细笔,”他把梳好的毛料扎成小束,“得搭配着用,就像乐队,有高音有低音,才好听。”

接下来是“扎毫”。卫笔匠把毛料放进笔杆的笔斗里,用丝线紧紧扎住根部,力道要匀,既不能太松让毛脱落,也不能太紧伤了毛锋。“扎毫得‘紧’,”他用牙齿咬住丝线的一端,双手用力拉紧,“根扎得牢,笔锋才不会散,就像种树,根扎深了才不倒。”

扎好的笔要“修锋”,这是最见功夫的一步。卫笔匠拿着小剪刀,对着笔锋细细修剪,先修成圆锥状,再把笔尖剪得齐整,最后用手指反复捻揉,让笔锋自然聚拢。“锋要‘齐’,”他把笔尖蘸点清水,在白纸上轻划,笔锋散开又迅速收拢,“笔尖不齐,写出来的笔画就毛糙,就像理发,剪得不齐,看着就乱。”

修好的笔要“上胶”。卫笔匠把融化的鱼鳔胶涂在笔根处,让毛料和笔杆粘得更牢,再用细线缠紧,晾干后剪掉细线,笔根处留下一圈圈纹路,像给笔“系”了个腰带。“上胶得‘匀’,”他边涂胶边说,“胶多了会硬,胶少了不牢,刚好让毛和杆‘抱’在一起,才结实。”

一支好笔要“尖圆齐健”:尖,笔尖锋利;圆,笔肚饱满;齐,笔尖剪得齐;健,笔锋有弹性。卫笔匠拿起刚做好的狼毫笔,蘸了点清水,在砚台上轻舔,笔锋立刻变得尖尖的,在纸上写了个“永”字,笔画刚劲有力,提按转折分明。“你看,”他把笔递给墨砚,“这样的笔,能听人使唤,想粗就粗,想细就细。”

墨砚接过笔,握在手里,笔杆温润,笔锋柔韧,在纸上写字时,墨色均匀,毫不涩滞,比他在文具店买的机器笔好用多了。“太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