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节给他更接近(1 / 2)

老香坊的雅韵

江南的太湖之滨,有个叫香樟坞的村落。村子被百年香樟树环抱,枝叶间藏着采香人的身影,空气里总飘着股草木的清香和蜜蜡的温润——那是从村中的老香坊里传出来的。香坊是座黛瓦白墙的小院,院里的竹匾上晾着晒干的香材,墙角的陶罐里封存着陈香,案几上摆着研香的青石臼,一位老妇人正低头揉捻香粉,指尖沾着草木的碎屑,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鬓角的银丝上,像撒了层金粉。香坊的主人姓苏,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村里人都叫她苏香坊。苏香坊制了一辈子香,手掌被香材染得带着淡淡的黄,指腹带着研香的薄茧,却能凭嗅觉分辨百种香材,一把普通的草木,经她手采摘、炮制、研磨、调配、成型,就能变成香气绵长的线香、香丸,点燃后青烟袅袅,香气不浓不烈,像远山的雾,绕在鼻尖,能让人的心慢慢静下来。

这年谷雨,香樟坞的草木刚抽新枝,苏香坊挎着竹篮去后山采香材。她专采带着晨露的香叶:薄荷的叶、艾草的茎、桂花的蕾、檀香树的碎料,都是本地生长的草木,带着水土的灵气。“采香得趁露水没干,”她用银剪轻轻剪下香叶,“这时的香材水分足,香气没跑,就像摘果子,趁熟了摘才甜。”

“苏婆婆,这些草叶子真能做成香?”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跟在后面,是城里来的实习生,叫阿芷,在香料公司工作,听说香樟坞的古法香方特别,特地来学习。

苏香坊把采来的香叶放进篮里,笑着说:“能,草木都有灵性,合在一起能生出奇香。你闻,”她递过一片刚采的薄荷,“清清凉凉的,配着檀香,能醒神;桂花配着沉香,能安神,就像做菜,调料搭得好,味道才妙。”

采回的香材要“炮制”。苏香坊把香叶摊在竹匾里阴干,薄荷要晾到半干,保留三分水汽;艾草要晒干后捶打,只留绒絮;桂花要一层花一层糖,封在瓷罐里腌着,来年才用。“炮制得‘对’,”她边翻晒边说,“有的要晒,有的要烘,有的要腌,就像人看病,得对症下药,香材才肯把香气交出来。”

阿芷看着苏婆婆处理香材,薄荷晾得发蔫,艾草变成灰绿,桂花在糖里慢慢渗出汁水,像琥珀里的花。“婆婆,这香材要晾多久?”

“看天看地,”苏香坊指着天上的云,“晴天多晾两天,阴天少晾一天,太干了香气会‘僵’,太湿了会发霉,得让香材自己‘定住’,就像人睡觉,睡够了才精神。”

炮制好的香材要“研磨”。苏香坊把香材放进青石臼,用石杵细细研磨,薄荷磨成绿粉,艾草磨成灰粉,檀香磨成黄粉,粉质细腻,像被风吹过的细沙。“磨粉得‘细’,”她用绢筛过粉,筛下的粉落在白纸上,像一层薄雾,“粉细了,香气才能融在一起,不打架,就像说话,得把字说清楚,才听得顺。”

阿芷学着研磨,石杵在手里打转,香材磨得粗粗细细,筛的时候总卡住。苏香坊笑着接过石杵:“这活得轻拢慢捻,手腕带动石杵画圈,不是光使劲,你听,”石杵摩擦石臼发出“沙沙”的轻响,“这声匀,粉就细,香气才能藏得住。”

接下来是“调配”,这是制香的灵魂。苏香坊的香方记在脑子里,不用纸笔,全凭手感和嗅觉。她配“春和香”,取薄荷三分、檀香五分、桂花二分,粉末在青瓷碗里拌匀,绿、黄、褐三色渐渐融成一体,香气清而不冷,暖而不燥。“配香得‘和’,”她用银勺搅着香粉,“不能让一种香压过另一种,得像一家人,和和气气,才过得舒心。”

她配“秋实香”,加了晒干的柏子和陈皮,香气里带着木头的沉和果子的甜,像秋日的午后,晒着太阳吃橘子。“香是有节气的,”苏香坊说,“春天用清的,夏天用凉的,秋天用沉的,冬天用暖的,跟着时节走,人才舒服。”

调好好的香粉要“成型”。做线香,就往香粉里加榆树皮胶——那是用榆树皮泡出的黏液,能把香粉粘在一起,调成糊状后,装进竹制的香筒,慢慢挤出,变成细细的线,晾在香插上,像一串等待风干的玉。“做线香得‘直’,”苏香坊捏着香筒,手稳得像磐石,“歪了烧起来会断,就像走路,走直了才稳当。”

做香丸,就往香粉里加蜂蜜,揉成梧桐子大小的圆丸,滚上干香粉,装进锦袋,戴在身上,香气会慢慢渗出来,像从皮肤里透出来的体香。“香丸得‘润’,”她把香丸搓得光溜,“蜂蜜要多揉,让香粉吃足蜜,才不容易散,就像和面加了油,才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