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 > 玄幻奇幻 > 金缕衣 >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沈鸢,你还生气吗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沈鸢,你还生气吗(2 / 2)

沈鸢皱眉:“你离渺渺远些,她闻不惯酒味。”

谢清鹤缓慢点头,俯身连着锦衾将沈鸢抱起。

沈鸢的身子猝不及防悬在半空,她大惊:“谢清鹤,你……”

薄凉的指腹抵在沈鸢唇珠上,谢清鹤轻声:“渺渺还在睡,小点声。”

那双漆黑眼眸少了两分淡漠清明,多了几分迷离茫然。

沈鸢愤愤瞪了谢清鹤两眼,又怕吵醒谢时渺,只能按住不表。

园中雪花翻飞,地上的雪约莫有两尺多高。

外面天寒地冻,小太监战战兢兢瞧见谢清鹤抱着沈鸢出来,吓得忙忙上前。

“娘娘,陛下吃醉酒,刚在棠梨宫见不到你,又……”

东宫前并无步辇,茫茫雪地中只有两行脚印。

沈鸢眉头紧锁:“他自己走过来的?”

小太监双手拍膝,叫苦不叠:“可不是,奴才劝了好久,陛下依旧执意要过来。”

怪道谢清鹤淋了一身雪。

大冷的天,沈鸢可不想陪着谢清鹤来回奔波,她让人收拾了偏殿,又让厨房送来解酒汤。

黄花梨剔红嵌宝八屏风伫立在地,殿中烛光照如白昼。

青花鎏金香炉中点着百合宫香,谢清鹤伏在漆木案几上,一只手抓着沈鸢的手腕。

他眉心紧拢,嗓音沙哑。

“……你想、想去哪?”

握着自己的指腹逐渐滚烫,沈鸢转首回眸,难得好声好气。

“给你拿解酒汤。”

谢清鹤纹丝不动,握着沈鸢的手指拢紧。

沈鸢温声:“陛下,你还没喝解酒汤。”

谢清鹤低低应了一声,手指岿然不动,如高山磐石。

沈鸢渐渐不耐烦。

“陛下,松手。”

“你喝醉了,该喝解酒汤了。”

“……谢清鹤,松手!”

最后一声几乎是沈鸢用力吼出来,好在她声音压得极低,殿中又只剩谢清鹤一人,廊下垂手侍立的宫人都不曾听见。

谢清鹤缓缓擡首,余光瞥见攒盒中的解酒汤,眉心皱了一皱。

他空出一只手,擎着莲纹青花小碗一饮而尽。

直至碗底见空,谢清鹤双眉皱得愈发厉害。

他反手将碗倒扣,剑眉笼罩着不解和茫然。

“怎么……不是甜的?”

沈鸢莫名其妙:“陛下果真是喝醉酒了,哪有解酒汤是甜的?”

她扶着谢清鹤往贵妃榻走去。

醉酒的人身影沉重,沈鸢脚步踉跄,跌跌撞撞踩着狼皮褥子往前走。

两人身影在屏风上晃晃悠悠,时高时低。

“谢清鹤,你走慢点。”

“走错了走错了,是在那边。”

“谢清鹤,往后你再敢喝醉酒,就……”

沈鸢身量本就娇小,倏然一脚踩空,两个人齐齐滚落在榻上。

沈鸢半边身子压在谢清鹤身上,额头撞在谢清鹤心口。

沈鸢声音闷闷:“谢清鹤,你竟敢……”

“我的汤圆呢?”

烛光跃动在谢清鹤眼中,谢清鹤一手挡在眼睛上,他声音很低。

“……不是说给我做了汤圆吗?”

沈鸢僵在原地,瞳孔骤紧。

恍惚间以为谢清鹤是在说当年自己给他做的元宝汤圆。

沈鸢眼中茫然一瞬:“什么……汤圆?”

谢清鹤松开手,一双醉眼迷离。

昏黄烛光模糊了谢清鹤凌厉的轮廓,长长睫毛落在眼睑下方,如同罩落灰暗阴影。

谢清鹤黑眸沉沉,映着沈鸢不明所以的一双眼睛。

“……太监不是说、说你做了两碗汤圆吗?”

一碗是给谢时渺的,另一碗……太监理所当然以为沈鸢是留给谢清鹤的。

自然也就如此同谢清鹤说。

沈鸢一时语塞:“我……”

谢清鹤倚着青缎迎枕起身,他脚步虚浮,走路也不稳当。

沈鸢吓一大跳:“你想去哪里?”

谢清鹤醉醺醺:“汤圆。”

沈鸢别过脸,颤若羽翼的眼睫低低垂着:“没有汤圆了。”

谢清鹤沉眉望过来,嗓音透着不解:“……为何?”

“我……”

不知怎的,沈鸢竟说不出真正的缘由。

好在谢清鹤并未执着那碗汤圆,他沉吟片刻,又趔趄着坐在榻上。

宫人悄声入屋,移灯放帐。

厚重的帐幔挡住了窗外的缥缈夜色。

沈鸢枕着饕餮纹玉如意枕昏昏欲睡。

万籁俱寂,夜色浓密。

一片悄然中,沈鸢忽的听见谢清鹤极轻极轻的一声。

“沈鸢,你还在生气吗?”

那声音轻盈,随风而逝。

如香炉上飘着的一缕烟,转瞬即逝。

沈鸢身影僵硬片刻。

少顷,她缓缓转首侧目。

身后的谢清鹤双眸轻阖,气息平稳。

好像刚刚听见的那话只是沈鸢的错觉,又或是谢清鹤梦中的呓语。

沈鸢睫毛颤了又颤。

……

次日醒来,榻上不见谢清鹤的身影。

沈鸢撑榻而起,眸光忽的一顿。

枕边放着一对压岁锞子,那压岁锞子足有半个手掌大小,掂在手心沉甸甸的。

沈鸢双眼迷茫,怔忪片刻,方想起自己此刻是在东宫,并非在宫外竹坊。

以前只有沈殊,才会在初一一早悄悄将压岁锞子塞在沈鸢枕下。

可如今沈鸢是在东宫。

昨夜种种如走马观花在沈鸢眼前掠过,沈鸢扶着眉心。

一人挽起帐幔,那张脸和沈鸢此刻想的如出一辙。

谢清鹤一双黑眸清明,早无半点醉态。

身上的龙袍用松檀香熏过,一点酒香也不曾留下。

“醒了?”

沈鸢鬼使神差将那一对金锞子拢在袖中,低不可闻应了一声。

屏风外的谢时渺听见动静,迈着一双小短腿朝沈鸢飞奔而来,一头撞在沈鸢怀里。

“母后,快醒醒,不是说要带我出宫吗?”

有谢时渺在,沈鸢和谢清鹤都默契不提昨夜的汤圆。

沈鸢命人送盥漱之物过来,眼角瞥见谢时渺荷叶袂上沾着的墨水。

沈鸢大吃一惊:“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谢时渺实话实说:“书房。”

沈鸢多睡了半个多时辰,谢时渺趁机多做了半个多时辰的功课。

沈鸢无言以对。

她呢喃:“大年初一,连你父皇都不上朝。”

谢时渺哼哼唧唧:“那又如何?父皇刚刚也在看奏折。若不是要陪母后上街,我今日也会留在书房念书。”

谢时渺悄悄拽住沈鸢,“母后,父皇和我们一起吗?”

她声音虽低,可暖阁也不大。

沈鸢颤巍巍擡起双眼,不偏不倚撞上谢清鹤双眸。

眼前忽的晃过谢清鹤昨夜向自己讨要汤圆的一幕。

茶盏在手中握得发热,沈鸢斟酌着开口,欲言又止。

“你等会要随我们出宫吗?若是你有要紧事就……”

一语未落,谢清鹤忽然开口:“好。”

沈鸢讪讪咽下刚到喉咙的“罢了”两字。

……

马车早早备下。

沈鸢和谢时渺坐在车中,金镂空葵瓣龙纹盒中供着各色的糕点。

沈鸢捡了一块桃酥,慢慢咬着,心不在焉应着谢时渺的话。

满脑子都是谢清鹤。

同乘一车比不上共处一室,先前和谢清鹤同在寝殿,沈鸢好歹还能看看书。

可如今两人都在车中,若是一直不说话,谢时渺定会生疑。

可她能和谢清鹤说什么?若是说两句又吵起来……

沈鸢脑中乱糟糟的,后悔不已。

早知如此,今早就不该鬼迷心窍邀谢清鹤一同前去,不然此刻也不会进退两难。

谢时渺说了半日,口干舌燥。

转首瞥见沈鸢一副神游天外之态,谢时渺气不打一处。

“母后,你可听见我说什么了?”

沈鸢心虚点头,又忙道:“出门在外,唤母亲就好。”

谢时渺举一反三:“那我也唤父皇为父亲。”

她掀起帘子往外看,低声抱怨,“父皇怎么还不来,这么慢。”

遥遥的,一个小太监手持拂尘,匆忙跑来。

“娘娘,陛下有急事,暂时、暂时来不了了。”

沈鸢诧异:“什么急事?”

小太监摇摇头:“这,奴才就不知了。”

他捧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上前,“这是陛下让奴才送来的。”

不远处。

谢清鹤立在高楼上,风吹过他惨白的面庞。

崔武立在谢清鹤身后,面上浮现担忧不安:“陛下真想瞒着娘娘吗,若有朝一日……”

谢清鹤黑眸低敛,目送沈鸢的马车渐行渐远。

他在风中立了许久。

风声回旋,燕雀掠过长空。

谢清鹤收回目光,他以手掩唇,轻咳两声。

眉宇间似有隐忍掠过。

谢清鹤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此事朕心意已决,不必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