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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沈鸢从未拿他当作家人……(1 / 2)

第72章第七十二章沈鸢从未拿他当作家人……

第七十二章

棠梨宫上下点灯,处处烛火明亮。

谢时渺坐在临窗炕上,风从窗口灌入,两三缕青丝从谢时渺鬓角滑落。

谢时渺坐立难安,愁容满面:“这都多晚了,母后怎么还没回来,总不会是父皇还在议事罢?”

百岁不动声色从怀里掏出一把靶镜,面色如常。

“殿下,鬓发乱了。”

谢时渺皱眉接过,左右照了照。

透过镜子无意瞥见身后偷偷啃酥饼的圆圆,谢时渺无语凝噎。

她稍稍侧过身子,旁敲侧击道。

“你母亲给你父亲送过吃食吗?”

圆圆思忖片刻:“家里有、厨子。”

言外之意,轮不到沈殊动手。

谢时渺一时语塞,登时反唇相讥:“宫里也有厨子。”

御膳房的厨子,自然比元家的好。

想起圆圆还不知沈殊夫妻俩吵架一事,谢时渺忽然心生怜悯。

转身让宫人取来自己的秋桂糖。

“给你罢。”

圆圆茫然擡起双眼,慢吞吞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谢时渺不耐烦,荷包中的秋桂糖都倒在圆圆掌心。

“荷包是母后给我的,不能送你,不过秋桂糖可以。”

圆圆眉开眼笑:“多谢。”

谢时渺见她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眉眼间的忧虑渐深。

她试探开口:“若是你母亲同你父亲吵架,你会……伤心吗?”

圆圆一口咬着秋桂糖,摇头晃脑:“不会。”

谢时渺好奇睁大眼睛:“为什么?”

秋桂糖香甜,甜腻糖丝缠绕在圆圆唇齿,她煞有其事道。

“母亲若不喜欢父亲……”

说一句,圆圆歇口气,又开始啃起手中的秋桂糖。

谢时渺一口气提在半空,眼都不眨望着圆圆:“若是真的,你待如何?”

圆圆眨眨眼,诚恳道:“不如何。”

她口出狂言,“换掉就好了。”

谢时渺目瞪口呆:“换、换谁?”

圆圆面不改色:“自然是换个父亲。”

谢时渺瞠目结舌,一双眼睛都瞪圆了,难以置信:“你你你……”

廊下倏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衣裙翩跹,纤腰袅娜。

未见其人,先闻到沈鸢的声音。

“今儿怎么这么巧,都到我这里来了?”

宫人挽起毡帘,沈鸢自顾自解下狐裘,转过屏风往里走去。

圆圆掌中的秋桂糖无处可藏,她飞快将双手背在身后,双眼惴惴不安望着沈鸢。

暖阁蔓延着淡淡的秋桂香,沈鸢揭开香炉,青花缠枝香炉中放着还未燃尽的梅花香饼,并非桂花。

沈鸢眼眸轻动,朝圆圆伸出手:“我突然想吃桂花糖了,圆圆可不可以给我一颗?”

圆圆迟疑着伸出手。

尚未摊开手,沈鸢眼疾手快夺走她手中的秋桂糖。

“姐姐特意交待了,不许你多吃糖的,牙齿吃坏了怎么办?”

圆圆委屈巴巴。

谢时渺上前抱住沈鸢:“母后,秋桂糖是我送她的,我想着父皇有蟹酿橙,她也得有,可惜蟹酿橙只有一份,我就只能给她秋桂糖。”

谢时渺拐弯抹角和沈鸢打听谢清鹤:“母后,我做的蟹酿橙,父皇可喜欢?”

沈鸢擡手,手指在谢时渺下颌上勾了勾,逗弄孩子。

“你亲手做的,你父皇怎会不喜欢?”

谢时渺满脸堆笑:“那改日我也给母后做。”

沈鸢笑着揶揄:“才想起你还有母后?”

“一回生两回熟。”

谢时渺言之凿凿,“我这是拿父皇练手呢。”

想到圆圆刚刚的话,谢时渺拿眼睛悄悄觑着沈鸢。

沈鸢不明所以:“怎么这样看着我?”

谢时渺小心翼翼:“母后,你会……不要父皇吗?”

窗外夜雨婆娑,沈鸢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听到这样一问。

她和谢清鹤之间,何时轮到她来做主。

是走是留,都是谢清鹤做主。

沈鸢唇角挂着浅浅笑意:“你怎么会这么问?”

松苓识趣抱着圆圆退下,偌大的寝殿只剩沈鸢和谢时渺两人。

谢时渺依偎在沈鸢怀里,喃喃自语:“母后不在的时候,父皇常在棠梨宫孤坐到天明。”

她那时是偷偷跑入棠梨宫的,起初还怀疑谢清鹤金屋藏娇,后来发现谢清鹤留宿在棠梨宫,只是无声坐在书案后。

案前伫立着一盏落地罩,昏黄光影淌在谢清鹤眼中。

彼时谢时渺年岁尚小,只是觉得谢清鹤很孤独。

谢时渺低声呢喃。

沈鸢唇角的笑意渐浅。

谢时渺悄声倚在沈鸢肩上:“有一回父皇病得糊涂,我听见他在梦里找母后。”

沈鸢擡眸,声音低低:“你觉得他……可怜?”

“可怜”这两个字落在谢清鹤身上,沈鸢都想仰头大笑。

谢时渺摇摇头:“父皇是一国之君,怎会可怜?”

她只是好奇,谢清鹤以前究竟是做了多少错事,才会让沈鸢这样生气。

沈鸢哑然失笑,她垂首低眸,目光悠悠。

沈鸢没有否认:“他确实做了许多错事。”

谢时渺迟疑道:“那母后会……换掉他吗?”

沈鸢讶异:“什么换掉?”

谢时渺支支吾吾:“圆圆说的,她说若是母亲不喜欢,她换掉父亲也无妨。”

谢时渺满脸愁色,“可父皇待我不差,若是认了旁人做父亲……”

沈鸢一把捂住谢时渺双唇,哭笑不得。

“你是公主,天底下除了你父皇,谁敢做你父亲。除非那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或是心怀不轨,想谋权篡位。”

谢时渺双目熠熠,长松口气:“那就好。”

话落,对上沈鸢一双弯弯笑眼,谢时渺窘迫抿唇,“都怪圆圆乱说,我才会胡思乱想。”

她悄悄附唇在沈鸢耳边,“若是母后离开,可不许再丢下我,我也想跟着母后。”

沈鸢苦恼皱眉:“跟着我,日后你可就住不得公主府了。”

谢时渺皱着一张小脸,艰难从唇齿间吐出几个字:“没事的,只要母后在,我住哪里都可以。”

沈鸢言笑晏晏:“你也没有蟹酿橙吃,也没有这么好的料子做锦裙,母后也请不到好的夫子为你讲课。”

旁的谢时渺可以既往不咎,可夫子一事却至关要紧。

谢时渺双眉紧皱,咬唇不语。

沈鸢笑着拍拍她手背:“放心罢,母后不会走的。”

谢时渺低声嘟哝:“可母后留在宫里,会不高兴。”

沈鸢挑眉:“我留在宫里,渺渺会高兴吗?”

谢时渺重重点头:“自然。”

沈鸢莞尔一笑:“这就够了。”

窗前树影参差,苍苔浓淡。

一人立在廊下,长身玉立。

谢清鹤半边身子落在雨中,深浅不一。

那双如墨眸子晦暗不明,似深不见底的古潭。

乌皮六合靴踩在台阶上,簌簌雨幕落在谢清鹤身后。

小太监提着羊角灯,战战兢兢:“陛下……”

谢清鹤擡起手。

隔着一扇窗子,谢清鹤听见沈鸢和谢时渺在说笑,听见她哄着谢时渺入睡。

江南小曲叠着雨声,悠扬飘入谢清鹤耳中。

后背的疼痛好似在这一刻得到缓解,不似往常那样痛不欲生。

谢清鹤怔怔盯着那扇木窗许久。

颀长身影僵硬冰凉。

他听见宫人移灯放帐,听见殿中的窃窃私语渐轻,直至消失。

云影横窗,园中除了雨声,再无其他。

谢清鹤始终不曾往前迈开半步。

……

沈鸢得知谢清鹤身子抱恙,还是从沈殊口中得来的。

沈殊好奇不已:“你不知道这事?”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听说是前夜淋了雨,回去后陛下就起了高热。宫里应当是请过太医,你怎会不知道。”

沈鸢擡眼望向松苓。

松苓摇摇头,悄无声息欠身退下,出门打听。

沈鸢将信将疑:“这事你从哪听来的?”

前日她给谢清鹤送蟹酿橙,那会他人还好好的。

且这两日谢清鹤也照常上朝。

“我、我……”

沈殊眼神飘忽,欲言又止。

她捧着茶盏喝了两口,“就、就是听别人说的。”

沈鸢眉角轻扬,漫不经心道:“元邵?”

沈殊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欲盖弥彰,耳尖泛起点点绯红。

“与他有何干系,就是随便听人说的。”

沈鸢慢吞吞喝了口热茶。

沈殊怕她不信,叠声道:“是真的,我就是、就是入宫时,听见宫人说的。”

沈鸢笑而不语。

沈殊双腮涨起绯色。

沈鸢语不惊人死不休:“圆圆说你喜欢他。”

沈殊猛地站直身子,瞳孔骤紧:“她她她,这孩子怎么……”

沈殊当日出嫁,沈鸢都不曾见她方寸大乱。

她本来对圆圆的话只信了三分,如今却有了八分。殿中的宫人都被沈鸢远远打发到廊下,沈鸢凑近沈殊。

“姐姐急什么,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元家若是敢刁难你……”

沈鸢如今出宫不得,她眨眨眼,“我把渺渺送去你那里住上两日。”

以权压人这一步,谢时渺早就和谢清鹤学得炉火纯青,有她在,只怕元家的人都不敢动沈殊和圆圆。

沈殊笑出声:“只怕殿下不肯离开你。放心,他们不敢对我如何,至于别的人……”

沈殊揉着眉心,叹了口气,“我这些日子还没想好,待我查清再告诉你。”

沈鸢点点头:“你今日入宫,是来接圆圆的?若是家里乱,她在我这里继续住也无妨。”

“不必,我想接她去竹坊住上几日,元家再嚣张,也不敢到竹坊闹事。”

竹坊是沈殊先前送给沈鸢的,她前两日已经打发人过去洒扫。

沈殊忽的拍案,匆忙从袖中掏出一物:“差点忘了正事,前两日我去竹坊,正好碰见郑郎中,这是他托我给你的。”

入宫后,沈鸢将医馆的事都交给郑郎中打理,连着手上田地铺子的分红也都让管事直接送到养安堂,正好平了医馆的账。

沈鸢算过账,若是不再设立医馆,分红是足够的。

沈殊絮絮叨叨:“郑郎中说多亏你两个月前送的银票,还送了两个得力的管事过去,他如今不再分身乏术,下月还打算出趟远门。”

沈鸢翻账本的手指一顿:“什么管事?”

沈殊一时语塞:“不是你让人送去的吗,郑郎中还说你真是及时雨,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沈殊低声嘟囔,“还说先前有人来养安堂闹事,也是多亏你出手相助。”

沈鸢一头雾水:“……我并不知有人去养安堂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