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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殿下不是不认得我吗……(1 / 2)

第27章第二十七章殿下不是不认得我吗……

第二十七章

雨声萧瑟,厚重的雨幕如浊雾笼罩在庭院上方。

谢清鹤眉眼淡漠,他一身雪青暗花祥云纹妆花缎长袍,如墨黑眸沉沉。

雨珠从沈鸢鬓角滚落,裹挟着她的泪水,泅湿苏亦瑾的长袍。

松苓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油纸伞撑在手中,却迟迟没有撑开。她一身春衫淋得湿透,和沈鸢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少夫人。”

松苓红唇颤动,双足如钉在原地,凝望眼前诡异的一幕。

她不知沈鸢怎会突然从苏夫人那跑开,更不知她为何抱着苏亦瑾不放。

松苓颤颤巍巍,隔着长廊朝谢清鹤虚虚行了一礼:“见过、见过太子殿下。”

声音暂且唤回苏亦瑾的理智。

他解下自己的狐裘,披在沈鸢身上。

苏亦瑾握着沈鸢,往前走了半步。

“殿下,小鸢不知你在此处,我代她先殿下赔罪。”

谢清鹤目光淡淡从沈鸢肩上的狐裘掠过。

苏亦瑾虽消瘦,可终究是男子。

狐裘落在沈鸢身上,终还是不搭,松松垮垮的,好像随时都会掉落。

谢清鹤眉心皱起,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嗯。”

那声音落在沈鸢耳中,仍是泛起无尽的后怕。

她不由自主往苏亦瑾那挪去半步,几乎是贴着他一道站着。

苏亦瑾只当她是害怕谢清鹤:“可是母亲那有要紧事?”

沈鸢摇摇头:“我……”

一时语塞。

满院奴仆婆子都在盯着自己,她刚刚从后院一路冒雨跑来,也不知被多少人瞧见了去。

耳尖的金镶红宝石耳坠摇摇晃晃,沈鸢低垂眉眼,羞赧后知后觉涌上心口。

“你……虞老太医怎么说?”

“你是为这事来的?”

“是,也不是。”

沈鸢语无伦次,越是着急,脑子越是如同浆糊。

眼下并非提起旧事的好时机,可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有别的缘由解释。

虞老太医提着医箱走出,猝不及防瞧见廊下多出一道身影,他抚着长须。

“这位是苏少夫人罢?”

沈鸢忙忙回礼。

虞老太医不以为然挥挥手:“该说的老夫刚刚已经同苏公子说了,药方子也交给管事。”

沈鸢忧心忡忡:“敢问虞老太医,他身子如何了,可有大碍?平日吃食可有忌口,还有,他……”

苏亦瑾笑着捏住沈鸢的掌心:“你问这么多,让虞老太医从何答起?松苓,先送少夫人回房更衣。”

沈鸢不肯:“我想先看看药方。”

她忽的痛恨自己之前只学过一点皮毛,不然还能为苏亦瑾出谋划策。

虞老太医一愣,而后恍然大笑:“少夫人同苏公子是新婚燕尔罢?少夫人牵挂苏公子,也是人之常情。”

虞老太医难得有耐心,细细和沈鸢说道。

沈鸢恨不得拿纸笔当场记下。

雨水脉脉,沈鸢立在乌木长廊下,一双琥珀眼眸专注认真。

先时谢清鹤生病,她求大夫来家中,也是这样迫切的神色,这样的事无巨细。

谢清鹤眸色沉了又沉。

青玉扳指在手中转动半周。

谢清鹤面不改色擡眸,朝虞老太医轻轻看了一眼。

虞老太医心领神会,笑着告辞:“我还有事,今日就先到此处罢。”

沈鸢叠声告罪,又忙命松苓亲自送虞老太医出府。

苏亦瑾接过奴仆递来的油纸伞:“我送虞老太医和殿下。”

谢清鹤淡声:“不必,苏尚书在何处?”

苏亦瑾迟疑:“父亲应当还未归家,殿下若有事,我立刻让人去寻。”

言毕,又赶忙让人请谢清鹤往苏尚书的书房去。

沈鸢一僵,福身恭送。

那一点松檀香在自己鼻尖萦绕时,沈鸢身影僵硬,躬着的身子在风中无声摇曳,如雨落芭蕉。

狐裘曳地,沈鸢身后雨水凝结成幕,模糊不清。

四面雨声不绝于耳,她屏气凝神,不敢呼出半点大气。

心神归位,沈鸢后知后觉廊下还有谢清鹤。

她眉眼埋得极低,余光瞥见那一点雪青色在自己眼前越过。

谢清鹤像是在她面前停顿一瞬。

那双如墨黑眸似有若无在沈鸢身上掠过。

沈鸢身子抖得越发厉害。

“手怎么这么冷?”

一道清越嗓音忽的落在自己耳边。

沈鸢骤然一惊,猛地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苏亦瑾温和清润的眉眼。

“可是刚刚淋雨着凉了?”

谢清鹤还未走远,那道雪青色的影子仍在沈鸢的余光之中。

提心吊胆,沈鸢一颗心仍是惶惶不安。

眼角瞥见苏亦瑾腕骨上的那枚红痣,眉眼终缀上一点笑。

“没事,我回房更衣便好,你先送虞老太医,等会回来,我、我有话同你说。”

苏亦瑾向来是谦谦公子,自是无有不应。

庭院空荡,唯有雨声盘旋。

松苓撑伞站在沈鸢身侧,喋喋不休。

“少夫人今日是怎么了,天大的事也能越过身子去?这样大的雨,染上风寒可如何是好。”

沈鸢一颗心仍沉浸在自己认错救命恩人的自责中,闻言,唇角挽起一点笑。

廊下系着的通胎花篮式玻璃灯空明摇曳,烛光跃动在沈鸢眼中。

她声音轻轻:“自是比我的身子重要。”

若不是自己先前认错人,她怎会和谢清鹤相识。好在上天待自己不薄,阴差阳错,竟让自己遇见苏亦瑾。

沈鸢刹住脚步,转首凝眸:“茶房还煎着药,你去一趟……罢,还是我自己去。”

松苓无可奈何,笑着为沈鸢挽起猩红毡帘:“少夫人还是先更衣,公子那药有我亲自盯着,出不了岔子。”

沈鸢不放心,又将刚刚虞老太医的叮嘱重复了一遍。

松苓忍俊不禁,笑着揶揄:“少夫人快回去罢,再说下去,只怕那药都煎好了。”

沈鸢耳尖泛红,转身回房。

狮子踩绣球鎏金铜熏香炉中点着甜梦香,沈鸢往日偏爱这香,可今日不知怎的,总觉得这香同平日不大一样,似是掺杂了点别的什么。

沈鸢蹙眉,款步往香炉走去。香炉盖子提起一角,沈鸢往里丢了块香饼。

顾不上被雨水淋透的锦袍,沈鸢移步至竹案后,挥墨落下几笔。

白纸黑字,皆是虞老太医方才的叮嘱。怕自己记错,沈鸢字字斟酌,沉吟片刻才落笔。

春雨潇潇,风从窗口灌入,案上白纸倏地扬起,飘落至地。

一只手突然从旁伸出,捡起。

沈鸢眼睛弯弯:“这么快就送走虞老太医了,他可有说……”

余音戛然而止。

沈鸢瞳孔骤缩,目光怔怔盯着那一方雪青色的袍角。

她双足泛软,差点跪倒在地。

扶着竹案缓慢转首侧目,沿着那一方雪青色衣袂往上,沈鸢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

她下意识往后退去,后背撞在嵌理石方桌桌角,疼得沈鸢差点说不出话。

她满脸惊恐不安,张皇失措。

谢清鹤就站在沈鸢面前,凛冽双眸平静沉沉。

沈鸢惊魂不定:“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强装镇定,“殿下怕是走错路了,这里不是苏……”

话到嘴边,沈鸢又将“苏尚书”三字咽下,改口道,“这里不是父亲的书房。殿下若是不认路,我让人送殿下过去。”

谢清鹤慢条斯理掀起眼皮。

只一眼,沈鸢立刻定在原地,怎么也拨不动双足。

谢清鹤漫不经心靠着六角斑竹梳背椅坐下,指骨半擡,在扶手上敲了一敲。

他指尖还撚着沈鸢的那一方白纸。

字字都是沈鸢深思熟虑后得到的,纸上墨迹未干,还残留着一点墨香。

谢清鹤唇角噙着笑:“还真是情真意切。”

沈鸢瞪大双眼,本能想要夺回。

谢清鹤慢悠悠收回手,指骨落在沈鸢那一方白纸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

“沈鸢,你的真心……还真是分文不值。”

他身子往前,黑眸落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那声音如影随形,伴着雨声落在沈鸢耳边。

“苏亦瑾知道你出嫁前夜,还在求我带你走吗?”

谢清鹤缓声,不疾不徐,“还是说,你从前对我说的那些……都是在骗我?”

轰隆一声,惊雷滚滚。

亮白的紫光蛇照得满园白茫茫一片,电闪雷鸣,沈鸢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落在白光中,惨无血色。

若不是她先前认错人,定不会救谢清鹤,也不会那样无微不至照顾,更不会对他心生情愫。

心口骤急,沈鸢心跳如擂鼓。

谢清鹤似是不耐烦,一只手捏住沈鸢的下颌,他一字一顿:“说话。”

掐着沈鸢下颌的指骨泛白,骨节分明。

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如黑影无处不在,沈鸢几近不敢擡眸,和谢清鹤对视。

泪睫如蝉翼颤动,她红唇颤颤:“我、我没有骗你。”

谢清鹤是天之骄子,是当朝太子,和自己在乡下过的那段时日他都不愿提起,若是知道沈鸢救他是因为认错人,定然不会轻易饶过她、饶过苏亦瑾。

满腔实话被沈鸢牢牢压在心底,她眼中热泪盈眶。

沈鸢别过脸,任由泪水滑过鬓角。

“殿下不是不认得我吗?”

那夜她哭得那样撕心裂肺,那样不顾廉耻求谢清鹤,却也只换来谢清鹤轻描淡写的三个字——

不认得。

指骨稍松,谢清鹤面有不虞:“你是在怨我?”

“我……”

双膝发软,沈鸢伏跪在地,“妾身不敢。”

如同那夜在渡口,沈鸢伏首叩拜,嗓音落在风雨中。

“妾身如今已是苏家妇,只想在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

苏家是诗礼之家,苏夫人和苏老夫人待她向来和颜悦色,从不曾说过半句重话。

苏亦瑾更是谦逊温润,年少时还曾救过自己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