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回,她千想万想没想到,她被推下水后没有落在阿珩的怀里,而是和蒋家和撞了个面对面。
蒋家和的脸涨得越来越红,十七娘的脸越来越黑,而什么都不知道的阿珩在后面凫水。
十七娘想骂人,十七娘想打人,十七娘想杀人。
她在水里一脚踹开蒋家和,拢起衣衫就爬上岸,跑去林里。
留脸红到滴血的家和,与一脸茫然的阿珩,还有云里雾里的其他人在湖里面面相觑。
十七娘换好衣服拿起剑就开始在林里发泄,这树林里的月光和她的心情一样惨淡。没多久,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去,就是自己不想见的头号人物。她一时脾气上头,直接怒骂了一句“滚!”
蒋家和杵在那里,有些痴痴望着她,她从湖里跑过来,虽然穿好衣衫,但没束头发,青丝披落,在林光掩映下,便显出与平时不同的秀美来,“十七,我……我不会乱说的,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不要你负责,给我滚远点!”
被吼了一顿,蒋家和有些无措立在原地,“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十七娘恼火更甚,恰巧她手中执剑,当即便无法再忍,提剑便要刺去,吓得家和脸色由红转白,只是剑还未近他身,远处便传来“小虎冷静!”的喊叫。
阿珩急步上前,把家和拉在身后,“小虎,冷静……有什么话放下剑再说。”
阿珩以为在劝和,对十七娘来说却是火上浇油,她更抑制不住,高声道:“让他滚开,滚!”
阿珩没办法,让家和先走,他留下来安抚十七娘,言辞恳切道:“小虎,家和方才和我说了你的事,他也不是有意冒犯的,你消消气,找个时间我让他给你好好道歉……”
话还没说,就被眼前人忽地扇了个巴掌。
阿珩:???
其实那巴掌不用力,不疼,但很突兀,阿珩也有自己的脾气,这动作的确是十七娘无理在先,他眉毛刚一拧,脾气也上来,想说些什么,又被她一个动作堵回去。
十七娘打过他的那只手又轻轻抚上他的脸。
从前彼此是兄弟时,只会觉得这动作奇怪,但如今知道她是女子,这动作不仅奇怪,更让人无所适从,生出许多局促,尤其是她的眼睛,里面总盛着许多令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阿珩不由后退一步。
十七娘的手离开他的脸颊,落到他的肩上,见那后面有块石头,便道:“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她的声音似有魔力,阿珩听话坐下。
只待他坐下后,十七娘梳理思绪,便把接下来几场和北国重点战役的关键要点和他都说了,也把他们上辈子讨论出来的作战计划都一并说了。太细的说不出来,她尝试过,冥冥中似有天人阻止,但她记得的、大概的、能说的,她都告诉他。
“你也别问我怎么知道,我说我做了一场未来的梦,你也肯定不信,但你可以慢慢验证。赢得越快,我们就越快能回家,周国也能越快和平,我希望你信我。”
阿珩越听眉头便越紧,心中越惊,他说会好好想一想。
说完公事,两人沉默片刻,他问她:“那……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继续瞒着大家,继续这样下去么?会有难处吗?”
“不会,我功夫那么好,你不用担心我,就算哪天他们知道了,我还是能继续上战场。我想这一辈子,战火应该会结束得早些,等到凯旋,我就找个人嫁了,过太平日子。”
“喔……”阿珩有些怔然,蜷了蜷手指,忽又有些沉默。
十七娘却忽然凑上前,捧着他的脸,“阿珩,如果我说在梦里,我嫁给了你,你信么?”
阿珩睁大了眼睛,“啊?”
她直截了当说:“我想嫁给你,和你做夫妻,好吗?”
阿珩动都不敢动了,浑身就如被定在石头上,只觉得脖颈到耳根都烫得令人不敢深思。他们这群小兵刚进军营的时候,晚上聊起来,都曾渴望过老婆孩子热炕头,只不过知道军旅生涯艰难,只敢偶尔偷偷想想,大多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怎敢耽误良人。
可是现在有个姑娘忽然和他说,想和他做夫妻?他没听错吧?幻觉吧?认真的?真有人会看上他们这种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人?而且,最关键的是,这姑娘在昨天还算是好兄弟……他还没完全适应过来身份的转变。
她说:“我的小名叫十七娘,以后你可以叫我十七娘,我叫你阿珩,好吗?”
阿珩的心乱得很,十七娘这几番言语完全让他忘记赶过来的初衷是做什么的,而他几乎有些无法思考。
她凑得这么近,近到他隐隐感到她的呼吸,而他不由放缓了呼吸,心里有个奇怪的声音,一直在说答应她、答应她,心跳的越来越快,有点陌生、有点害怕、有点期待。
“如果你不知道答不答应的话,就听从你内心的声音吧。”说罢,十七娘凑得更近,他们几乎鼻尖对着鼻尖,能看到微光在彼此眼中的倒影。
阿珩下意识闭上眼,然而并没等到进一步的动作。
他缓缓睁开眼,见眼前人轻轻一笑,似带些故意的狡黠,忽凑上来,蜻蜓点水般亲了他一口,柔软而短暂。
刹那间天水澄澈空明,脑海似响起清灵磬音。
她迅速起身,拿着剑走了,纤纤背影风拂月照。
他站起来,想唤她,开口时却一派茫然,心跳在黑夜里愈发明显。
而离开的十七娘,唇畔久违挂上笑容。这辈子等得太累,她几乎要没耐心,原本设定的轨迹还被不长眼的东西打扰,所以十七娘等不下去了,她决定赌一把。
她要他,她要从青春年少时就拥有他。
而前世的爱人,你的心跳和身体,能否比现在的自己更早认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