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二更）我想回家
十七娘和阿珩尴尬了几个月,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再提那天发生的事，都当没说过那天说过的话。
其实阿珩暗地里还是常关注她，但是她总是阿珩一靠近,就不动声色走远些。就连家和都发现不对劲，悄悄问她：“你和老大闹什么别扭了？从前你俩不是很好，怎么最近不说话了？”
十七娘装听不明白,“没有啊,很好啊。”
两人再说话，还是和北蛮打了一场仗后。
李平被北蛮子杀了，斩首而亡,北蛮的一个蓝眼小将用长枪挑着他的头，耀武扬威,踏马而归。
敌众我寡，不宜硬战，将军下令,众人归营。
当晚夜深,阿珩出营，见一角落有人悄悄牵马远去,他便随后跟上。
那人单枪匹马，星夜奔驰,速度极快,竟直直冲北蛮军营而去。但她身影灵活，避开哨探，把马拴在树旁后,又独身悄悄藏身于草丛中。
阿珩藏在她后面不远处,此时不敢惊动她，也怕自己动作太大惊动北蛮,只好默默观察。
却见她竟大胆声东击西，燃了几只箭头，把它们射向营门，引起一波守卫的轰动，又偷偷趁乱混了进去，阿珩想进去，却已没时机，只好在外焦心等待。
很快，北蛮大营里就传来骚动的声音，营帐出口处都围了许多士兵，阿珩下意识觉得，她的唯一转机在西南方，那里树多林深，所以他当机立断解了她的马，朝西南处疾驰去，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赌一把默契。
果然，一个黑影很快跑了过来，后面不远处是北蛮的兵。
骏马掠影之时，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她亦借力迅速上马，手里提了个东西，抱住他的腰，他御马迅速逃离，拼了命向前奔跑，过了不知几许时间，累得人和马都快要断气，才彻底听不见追兵的声音。
深夜深林，疲累的喘声此起彼伏。
阿珩其实是有些生气的，他道：“十七娘，你这样闯蛮人营帐，有多危险你知道嘛？被他们抓住，若是一剑捅死，都算是好事！这样的事，怎么能胡闹？”
十七娘擦了擦汗，“可是你还是和我一起胡闹了。”
“你有没有想过，方才如果我不去那里接你，你怎么脱身？”
“我知道你一定会去那里接我。”
阿珩不知道说什么，夜雾深沉里，她笃定的眼神在没有天光的墨色里，也是璀璨的宝石。
他依旧心有余悸，“你知道吗？我要是没接着你，你就死了。”
十七娘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两人中间，“如果我没去，刚刚就是你进去，可能死的就是你。你去我去，有什么区别？”
她夜袭敌营，只身犯险，只为了一件事，把李平的头夺了回来。
阿珩沉默。他晚上从营帐里出去，确实存着这样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她更快一步。
“阿珩，那蛮子枪上无论刺穿的是谁的头，是家和、是李平、是你是我，我们都会跑进去抢回来的，对吗？如果有一天蛮子杀了你，我就是被削去半个头，就是被人家砍了手脚，也要把你从蛮子营帐里拖回去，回到家去。”
每场仗，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总有些哀歌要奏响。
李平的头被十七娘抢了回来，和身躯拼在一起，葬在青州湖畔。他们没办法把李平带回真正的大海边，就带到这沙漠之海，大概也算是家了。
家和问：“饼子，你没有再哭了，是太难过了吗？”
十七娘说，李平不喜欢她哭，那她就不哭了。
青州的冬天格外的冷，大雪纷飞，积雪很厚，身体弱的都不需到打仗，就会冻死。大家都不想死，所以逼自己勤加锻炼，纵然短暂的和平里，也不能懈怠。
奇怪的是，阿珩的百夫长位置，忽然被撸下去了，换了个空降的新官。兄弟们都很不服，说阿珩战功高、杀敌多，凭什么降他的位置？带来消息的文官说，那能怎么办？朝廷要修好议和，北边以你们杀了他们小王子为由拒绝求和，坚决要继续打。
十七娘才知道，那个杀了李平的居然不是什么小将，而是北国国主的小儿。而她在那晚为了报仇，顺手了结了他。
有人骂道：“他杀了我们兄弟啊！还朝我们炫耀，操！死就死嘛，几百次都不可惜！”
那文官摇摇头，“和你们说不通，我只能说，出了这样的事，只是降职、不杀人，都算朝廷开恩。”
家和啐了一口，“开你爷的恩呢！”
“诶，慎言！”那人向来不喜欢和这些兵痞子聊天，只做了几个噤声的动作就走了。
傍晚，十七娘拉着阿珩去林中，歉疚道：“阿珩，我对不起你，我一时冲动，害你当不了百夫长。”
阿珩不在意地摆摆手，“嗐，我以为你要说什么，你那晚不是很清楚吗？你进去我进去，结果都是一样的，换我我也杀，一个百夫长，换一个北蛮王子的命，太值了。”
“你想当大将军，我一直记得，小兵、伍长、什长、百夫长、千夫长、校尉、都尉、将军，你好不容易做到百夫长，因为我冲动，又得从小兵重新开始，我心里过不去。”
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里弯了弯，他笑着露出一排牙，“我想当将军，是为了保家卫国；我不当将军，也能保家卫国，有什么分别呢？”
望着他的眼睛，十七娘道：“那你以后没有雄伟的将军府了。”
“没有将军府，一个破茅屋也有吧？一个灶台也搭得起吧？一张肉饼也烙得了吧？十七娘，你是不是怕我当不上将军，欠你饼吃？”阿珩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