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又很短的一个拥抱，离开后，怀中便变得很冷。
她的声音格外的温柔，没有挑.逗，没有轻浮，也没有肆意，只是说：“筠之，去吧，回去。”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只是默然颔首，踏上王竹离去。
她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远方云雾之中，才松一口气，捂住唇，早就溢在喉中的血流到掌心，施过一道洁净法诀，便又消失无踪。
体内从各处汲取而来、不断翻涌的灵力和寿命再次压制不住。
逆天之行，举步维艰。
只要再坚持两天就好。
凝神御剑，朝一个她从未踏足过的山峰行进——擎芳峰。
踏入瑶山地界后，并无事发生，但阮含星相信，定有暗处的阵法已捕捉到她的行踪，所以她要快。
擎芳峰上，郑芳臣的房间很好找，他从小到大都是那样的品味。若是衣衫必钟爱宝蓝色，若是发冠首饰必是金，若是吃饭必要刀功精细，房间必要向阳且栽桃花树。
挑得要死，但很长情。
所以当阮含星轰开他房门，看见里面正中央桌案上摆放的凌波琴，又看见琴小柱上系着的轸穗，仍旧穿着那颗银珠子时，一点也不意外。
当时她在沉兰峰养病时，看到这颗她送他的珠子，还串在他的琴上时，他恼羞成怒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地扔了。
她那时就知道，他还会把珠子弄回来。
放不下的始终是放不下，装得再决绝也没用。
环视一周，竟没在这找到郑芳臣的身影，她上前，在走到凌波琴前时，体内的折磨更上一层楼，不由抓着那琴弦，咳出血来。
恰此时，外面有人赶来。
“妖女！竟自投罗网！”一道灵力打来。
阮含星有些压制不住那开始作乱的灵力，更无力抽身抵挡，被那灵力直直打在后背上，凌波琴被推在一旁，而她自己向前倾倒，撞在琴桌，又因无力支撑，滚落在地。
朦胧视线中，出现的正是一道宝蓝色衣袍的身影。
“你！”
郑芳臣听闻阁中有动静，匆忙赶回，第一是没想到阮含星竟敢在此刻回瑶山。
第二是没想到，她竟然硬生生吃下他那一掌。
平心而论，那一掌力度并不大，她要躲，必然是极轻松，她就算受下，也不会像此刻一样。
脸色惨白，满头是汗，唇角和衣襟上染了大片的血。
阮含星心思并不在这里，她害怕的是后面有人来，那她此刻决然应付不了，于是拼尽全力凝了一道结界，而后卸力倒着靠在桌案边，气息奄奄。
郑芳臣想破开这结界，却毫无办法。
他要去拿玉牌，结果玉牌被阮含星见缝插针地使了隔空诀拿到手里。
纵然唇边带血，她亦然要扬起手中的玉牌，挑衅一笑。
他三步并作两步俯身上前去夺，捏住她的手腕，但她早已迅速将玉牌收在心口，“来拿啊。”
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郑芳臣骂道：“你！无耻妖女！”
阮含星头有些发昏沉，经络之中又如熊熊火燃，一时无力，被他扯着手一动，便卸力倒在他肩头。
他迅速把她推开，甩开她的手腕，谁知她毫无受力，就那般顺势撞回桌案沿，咳了几声，又一道血线从唇畔溢出。
分明就没怎样！
郑芳臣瞳孔一缩，“你……你别装了！把玉牌还给我！”
阮含星眼前愈发朦胧，她知道眼前的是郑芳臣，不想在他面前露怯或是露出一丝不安，只一味想挑衅他，便握着他的手，放在腰间，“把这里的系带解开，你的玉牌自然会掉出来，你敢么？”
她穿是王筠之的瑶山袍服，原就宽松许多，几番争斗下来，已是松松散散。
手像被猛然灼烫，他刚怒气冲冲想抽出，她便彻底失力，向前倒去。
倒在他肩头。
他瞬间浑身僵硬。
她额头和面颊不正常的热意，传递到他脖颈和肩头。
他既是琴修，亦懂医术，僵硬片刻，还是进行一番探查，发现她是因即将破境但灵力未能正常疏导、又强行抑制导致的灵力混乱，若再恶化下去，必将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上则修炼成陵江王那样的堕仙；中则身死道消、就此陨落；下则变成失去神志、野兽一般的世间杀器。
不如，不如现在就去死。
他的手再次复上她的脖颈，她此时此刻无力抵挡、任人宰割。
纵然大哥死前曾对他和她下了同生共死咒，若是彼此残杀则必然同死，也无妨，那就一起死，至少用他的命换走一个危害天下的妖孽。
“二哥……”
她气若游丝，带着些祈求。
这一回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再理会。
她额上沁出的汗越来越多，似是在轻声哽咽，却又似乎在引导什么，心口起伏愈发多，“二哥，我好疼，帮帮我。”
“帮帮我，好么？”
系带被她自己无意间解开。
染着竹香的白衣摩挲着落，淡紫的牡丹在一片霜色里绽放。
而她，在受沸腾的灵力折磨中，却忽然想到一个，毁灭他的好方法。
他不是一向常把尊严挂在嘴边，那今日，就让她好好看看，他守不守得住，他自己所谓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