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孽缘“母亲,我想娶她!”
冬日凉意袭人,萧成钧吩咐人先上了热茶,推了推茶碗,“县主,你先冷静冷静。”
隔着氤氲热气,李瑶月手捧着茶碗,眼底莫名就起了热意。
外人都道这位新任吏部侍郎颇有手段,无论是先帝还是当今圣上,都对他宠信有加,他伴君身侧游刃有余,可见心机深沉,极懂察言观色。
李瑶月回想,他其实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当初在江淮与他结识时,他便是这样,多智近妖,和她三言两语,就能推断出叶初干去做了什么,以至于叶初干不许她单独去见他。
他以前对她不算亲近,但多数时候很照顾她的感受。有次他和他们一同出门吃饭,观察到她上火不适,就特意吩咐人做了一桌子清淡的饭菜。
后来融园遇刺,众人仓促撤离时,也是他留意到她摔了一跤,冲过来及时挡在了她身前,将她拉起来,护住了她和太后。
倘若他愿意,他是很会照顾别人感受的,只是寻常懒得理会罢了。
可是看今日对面的男人,眉眼冷淡,判若两人,她就难受得想哭。
她先前以为萧成钧对自己是欲擒故纵,后来被他再三婉拒,她才明白,他愿意和她说话,只是因为自己有个权势显赫的爹爹。
现在,他成了爹爹身边的红人,他不再需要理会自己了,所以他彻底冷淡了她。
李瑶月双手搁在膝盖上,紧紧攥成拳头。
她将乌鞑有意求和亲之事说了,又说叶初干提到,父皇虽未答应,但也没有明确拒绝,眼下和谈僵局,这事一直搁置着,可是保不齐哪日又被提起来,届时她便要遭殃了!
她偷偷跑出来,就是想求萧成钧帮忙,最好是娶了她,哪怕做戏也成,只求不要叫她远嫁蛮夷之地。
萧成钧沉默了片刻,“县主,嫁娶非儿戏,需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实在高看了臣。”
李瑶月知道他会婉拒,却不肯放弃,“父皇只有两个孩子,不是我嫁,就是她嫁,父皇如今视她为眼珠子,哪里肯舍得她,我岂非只能坐以待毙?”
萧成钧眉心一拧,语气冷肃道:“县主,公主殿下是你的姐姐,你不该如此妄议。”
他嗓音凛冽,“你似乎忘了,她也曾是我妹妹。”
李瑶月知道萧成钧最不喜闲谈他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他的亲人,她犯了他的忌讳,也自知说错了话,可是在沈明语的事上,她就是不愿低头。
她望着萧成钧,身子激动得发抖,眼底已经蕴起泪水,“我知道她原先是你妹妹,你护着她情有可原,可我呢,我就该被抛弃,被嫁给蛮子,命丧塞外吗?”
李瑶月抿紧了唇,眼泪盈盈欲落,“三哥哥,我第一次见你时,你站在船头,发带迎风扬起……那时我便觉得你与旁人都不一般。”
她略有恍惚,嗓音带着少女的缠绵,“你和表哥倚着栏杆说话,别人在他面前皆输了气势,只有你与他平分秋色,甚至隐隐盖过他……后来我落水,你跳下来救我,我才知道你就是曾与表哥比试过的萧家公子。”
她本以为他只是文弱书生,却不成想武艺也不输叶初干,自此便放在了心上。
“还请县主别再那般唤我,臣受不起。”萧成钧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县主,您擅自出宫,圣上该担心了,还是尽早回去罢。”
就在沈明语回宫第五日,萧成钧忽被特命为钦差巡察使,代摄政王巡抚江淮西南等处,考察司府州县主要官员,以肃吏治。
他一去就是四个月,昨夜才回京,今儿晨起就收到了李瑶月的信。
萧成钧本没打算过来,但信中提及和亲一事,他挂念沈明语,到底还是过来了。毕竟圣心难琢磨,他打算先从李瑶月这里打探消息。
谁知,她却只是闲扯这些,萧成钧渐渐失去了耐心。
“我不回去——!”
李瑶月擡起头,一双眼眸泛着水光,瞧着我见犹怜,偏对面的男人视若无睹,叫她心生挫败。
“只是做戏你也不愿吗?我不是嫡亲的公主,即便你娶了我,仕途也不会有所影响,你不必担心这个。”
她一向是骄矜自傲的,在这人面前却总是毫无办法,再擡眼时,眼神含着几分凄然的意味。
“其实,爹爹原本已经同意我嫁给你,但表哥一直劝我,说你有了心上人,不要强求……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好喜欢你,只喜欢你!倘若必须找个人帮忙,我只想嫁给你,你说我恬不知耻也好,说我痴人说梦也好,哪怕你只是和我做戏,我也心甘情愿的!”
她知道自己该有姑娘家的矜持,可她在他面前总是难以自持,加之近来心绪纷杂,有些话不经思索径直说出了口。
“要是你真对我无意……你、你往后也可以与我和离,我不会出尔反尔,只求躲过这几年……”
萧成钧一直沉默不语,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沿。
许久,他才慢腾腾掀起眼皮,面无表情道:“县主,你既知臣有心上人,更不该说这些话,臣就当没听过罢。”
在这节骨眼上,他并不想得罪晋王的这位爱女,尚且想留几分薄面。
“那你说她是谁啊!你只是不喜欢我,所以才托辞!”
李瑶月腾地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他,眼泪却已经淌落脸颊。
“你不喜欢我不要紧,可你不要总拿这话来堵我,你的心上人是谁,你倒是说啊!”
她被气昏了头,心里还抱着一丝希冀,只要他不说,似乎自己就还有机会。
然而,萧成钧听着她的质问,却没有说半个字。
他与她四目相对,那目光毫无波澜,辨不出他任何情绪。
萧成钧终于开了口,淡淡道:“抱歉,臣无可奉告。”
他不能说,至少不是现在。
方玉寒和樊启不会说,萧大爷和萧明景则是不敢,李瑶月却与他们都不同,他并不想让她知道。
他默了默,斩钉截铁道:“县主且断了心思罢,臣此生非她莫娶。”
扼杀掉李瑶月的希望,对她也好。
听他依然是敷衍自己,李瑶月心头的失望化作了怒火,被他这冷淡的态度逼得崩溃。
她上前用力推搡他的肩膀,哭着说:“这种时候你还要骗我,你不说,就是没有!你不喜欢我,不想娶我,都罢了!可你不要再拿这种借口来堵我!”
萧成钧身形岿然不动。
李瑶月挥袖一扫,打翻了桌上的盘碟碗筷,放下帷帽,哭着冲出了屋子。
她跑得太快,甚至没留意到站在走廊上的章序言和宋鹤清。
上回章序知失踪,人寻回来后大病一场,宋鹤清私下拜托了自己的伯父宋太医,为章序知调理身子,才渐渐养回来,章序言正是单独邀他出来道谢。
听见里面“当啷”一地碎瓷声,宋鹤清急忙奔进来,问道:“萧兄,你不去追县主么?”
萧成钧沉默地坐着,瞥了一眼满地狼藉。
隔了片刻,他站起身来,宋鹤清正松了口气,却听他只是喊人进来收拾屋内。
宋鹤清和章序言面面相觑,呆愣着站在原地,看店家麻利地打扫干净,又在萧成钧吩咐下,重新上齐了一桌饭菜。
萧成钧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捏起筷箸,忽地擡头看向他俩,“不是来吃饭么?坐吧。”
宋鹤清磕绊着说:“萧兄,你真不去安抚玉川县主?如今这局势,她将来必会被加封公主,你得罪了她,可如何是好……”
萧成钧没应声,安静用膳,神色不见半分波澜,仿佛不曾发生过任何事。
章序言拉着宋鹤清坐下来,努努嘴说:“宋兄,边吃边谈,别浪费了一桌佳肴美味。”
他是真的饿了,再说能白吃白喝萧成钧的好事,怎能错过。
三人默不作声吃了一会儿,宋鹤清到底是忍不住,又问:“萧兄,你真不怕啊?”
萧成钧终于掀起眼皮,淡淡道:“圣上不会像县主那般蛮不讲理,我又何须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