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探望“你是不是舍不得你三哥?”……
殿外夜雨淅沥,殿内一片静谧。
“敏敏,哥哥在。”
萧成钧紧紧地抱着她,让她能依偎在自己胸膛上。
他半跪在榻上,双臂将她抱得很紧,给予她自己所有的温暖,任由她埋在自己胸口抽泣。
沈明语在他怀里尽情释放自己的压力。
委屈倾泻而出,她哭得有些不能自抑。
萧成钧紧搂着她,轻轻地顺着她的背。
他始终沉默不言。
少女披散着长发,窝在他怀中时,微颤的身子是那样脆弱,但他知道她是何等坚强。
一切言语的安慰都显得苍白,他能做的只是紧紧拥抱着她。
等沈明语终于止住了哭泣,擡起头时,眼底已然带上了红血丝。
萧成钧温柔吻了吻她的眼角,“肩上伤势如何了,我给你换药罢?”
沈明语点点头,任凭他解开自己的衣衫,露出肩下伤处。
没了束胸裹束,这是第二次在他眼前袒露肌肤,沈明语仍是有些不好意思,不动声色地扭过头去。
萧成钧面色凝重。
他盯着她肩上磨掉结痂的伤口,露出了带着血丝的软肉,目光幽深冷冽。
他低声问,“怎么回事?”
沈明语抿了抿唇,说起自己在泉华宫枯坐了一宿,没法换药,而后又因与皇帝对峙,长跪不起。
萧成钧眸色一凛。
直到听见她说,自己打扫了殿内,蜷缩着将就了一夜,睡得不安稳,大抵是因此不慎磨破了伤口。
他再也忍不住,擡手轻轻抚过那处伤口,低声问:“疼不疼?”
“不疼,只是有些发痒。”
沈明语弯起眼,不想叫他担心,故而撒谎了。
“我带了药。”
萧成钧默了默,动作轻柔地拢好她的衣衫,而后却倏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沈明语没抓到他的袖摆,“哥哥,你去哪儿呢?”
待萧成钧回来时,却见他一手捧着个铜盆,一手搭着件厚毯。
“乖,坐好,我给你换药。”他搁下两件物什,从袖中摸出条干净的软帕。
萧成钧违命来探望她,也不知皇帝要如何发难。
但她没吭声追问。
萧成钧将软帕浸进温水中,稍稍拧干帕子,一点点擦拭她肩上的伤处。
即便他动作极尽温柔,但热水浸入时,仍是激得沈明语浑身一颤,疼得咬紧了牙。
萧成钧手腕倏地僵住。
沈明语不想叫他担心,忍着疼,轻声道:“哥哥,我没事的,你快些吧,我能忍着。”
萧成钧没再耽搁,他低垂着眸,薄唇紧抿,手腕力道却放得更小心了。
不知为何,这回再擦拭时,沈明语觉得似是没那么疼了。
等他为她换完药,才见他鬓角都微微渗出些汗来。
沈明语忍不住擡手去擦。
柔软的指腹拂过额角,萧成钧浓密长睫轻颤了两下。
他有意地贴近她的掌心,而后将她的手握住,令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上。
“敏敏,是哥哥不好。”
他嗓音微微沙哑。
沈明语从未见过萧成钧这般模样,分明是压抑着翻涌的痛苦情绪,眸光里却又透着几分缱绻。
很像是病得发热时的神情,清醒地病着。
她俯身下去,唇瓣擦过他的唇角,“哥哥,你定然是有事耽搁了,原本也不是你的错。”
“况且他们突然发难,谁也预料不到。”沈明语蹭着他的唇角,小猫儿似地撒娇,“你别再说这种话了,否则我要生气了。”
萧成钧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他看起来不大对劲。
沈明语清了清嗓子,继续问:“京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成钧缓缓吐出口气,将京中事情说清楚,只是略过了安排晋王人马进京之事。他此次回京,原本也不止是为了照顾兰娘。至于章家的事,已经是他安排人手之后发生的了。
按照原本计划,晋王大军将在岐王发难后再入京,但眼下岐王先发制人,那便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趁着他不在欺负他的敏敏,他顾不上什么所谓的仁义,什么所谓的师出有名了。
明日,一切都将有个结果。
但这些军机要密,萧成钧没有告诉沈明语,怕吓坏了她。
“乖,你睡会儿,我陪着你。”
他温柔抚着她的脑袋,将带来的厚毯扯过来盖住她。
沈明语听着他的解释,暗暗松了口气。
“过两日就会没事了,你别担心,只是要在这地方受两日苦。”
萧成钧俯身吻她的眉心,“别怕,哥哥会救你出去,你切莫做傻事,一定要信我。”
站在殿外的平阳郡主,全身紧绷,隔着窗,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半晌后她深吸了口气,悄无声息退了回去。
……
直到那道挺直的身影随木门咯吱声消失在夜色深处,沈明语依旧扒在门前,眺望着天幕下的一弯弦月。
今儿个月亮是真冷清啊。
过了许久,她才转身回到角落的宽榻上。
分明有些困,但却睡不着了,她从虫蛀过的木板下方摸出一本手劄。
这东西是她昨日搬进来,打扫时发现的。
是一本烧焦了边角的手劄,应是先太子妃在行宫时的日常记录。
她这两日为缓解心绪,时常翻看,从那些支离破碎的纸片里,努力辨认一位母亲的孕期心思。
在看那些温柔的字句时,她总会想起自己的两个母亲,心里便涌起暖流,可以平复自己的心绪。
左右也睡不着,她索性爬起来,就着油灯微弱的光,继续辨认这本手劄。
先太子妃字迹隽秀,字里行间都是对腹中孩子的期盼——
“与夫君定下了小儿的乳名,唤他麒奴。”
“麒奴总在肚子里踹我,很是调皮,夫君给他唱了几首童谣,方才略安静些。”
“麒奴今日很乖,懒懒地动,像一只乖巧的小鱼儿游来游去。”
“今日很想尝尝云片糕,夫君又笑我嘴馋,其实是麒奴想吃而已。最后夫君亲手给我做了云片糕,好吃,等他巡查回来,叫他下次换个口味。”
“麒奴,你要好好长大,你父王离京前,已经为你定下了大名,盼你将来能成国之栋梁,心系黎民。”
“你的名字,唤作成钧。”
……
沈明语目光停留在最后那两个字上,心头一阵猛跳。
她突然想起,萧成钧提起过,兰娘总在疯魔时念叨一个名为“麒奴”的孩子,但兰娘其实只有他一个儿子。
而九叔告诉过他,他就是麒奴,偏萧成钧没放在心上。
沈明语几乎忘了呼吸。
也许九叔真没骗萧成钧,他就是麒奴,他的母亲不是兰娘,是先太子妃!
假如——
当年郑兰业顶替姐姐进了琼霜阁,换出了怀有身孕的先太子妃,而先太子妃离开行宫后,虽然顺利生下孩子,但最终仍是不幸被捕,她将襁褓中的孩子托付给三妹,拼尽全力让三妹和孩子离开了京城……
一切似乎都能说得通。
所以他自小就被九叔训导,因他背负的不仅是郑家仇怨。
所以他命格判词才会是长庚临世,因他出生之时正好是父母双亡,宫中巫蛊祸乱。
连他的年龄,也许也是错的。
当年兰娘生下孩子后,众人为了避讳,几乎无人踏足兰亭院,而后年仅三岁的孩子去别院养病,回京已经七岁。
回来的那个人,真的还是兰娘的孩子吗?
沈明语脑仁儿一阵阵发疼。
她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但,要是真有这么一丝可能呢?
萧成钧知道自己是太子的孩子吗?
倘若,倘若萧成钧是先太子之子,而她偏巧是晋王的孩子——
那么他们是堂兄妹。
未出五服的,血脉相连的堂兄妹。
沈明语懵了许久。
她将那本手劄反反复复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