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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护她(修后半段) “四月不见,怕不是……(1 / 2)

第91章护她(修后半段)“四月不见,怕不是……

夜色渐深,天穹上一轮明月高悬。

沈府守门人半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谁啊,大半夜的……”小厮揉着眼,隔门大喊,“主子不在府上,您明日再来吧!”

叩门声停顿了下。

紧接着响起一声浑厚的质问:“世子去哪儿了?”

听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小厮打开条门缝,探头出去,“您哪位,凭什么过问咱家世子的行踪?”

便见门前站着几个身穿粗布衣裳的人,手压佩刀,齐齐擡眼望过来。

小厮心里发怵,正要斥责,忽见一人踱步从人群中走出来,掀起斗笠,沉声道:“怎的,连我也不能过问吗?”

廊下灯笼洒落昏黄烛光,衬得那张脸越发严肃,不怒自威。

看清来人,小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将军!您、您回来了!”

“世子他……”

沈敬鸿听了消息,面色倏地沉下来,当即翻身上马,率人掉头朝岐王府而去。

————

岐王府。

七月夏风微热,月光倾泻而落,映照得满庭明净,花木摇曳如碧波微漾。

湖畔凉亭里,沈明语坐在石桌前,被迫与李珩对弈。

她低垂着眼,长睫簌簌颤抖,深吸了口气,缓声道:“殿下,夜色已深,您若再不放臣回去,只怕明日不好交代。”

男人懒散托着下巴,眉眼间一派冷冽,眉梢挑起时,自带迫人气势,予以她无法忽视的威压。

“本王请世子下棋而已,紧张什么?”

李珩淡淡一笑,叫人又搬来几盏灯,将凉亭内映得亮如白昼。

月华如水,烛光温柔,衬得对面人面容越发白皙明丽,显出几分雌雄莫辨的别样风华。

只是人始终紧蹙着眉头,唇角抿得甚紧,眉眼间尽是不耐,连虚与委蛇也不屑似的。

今日撞见沈明语时,李珩的确想过拆穿她的秘密,去圣上面前告发她。

但将人掳回了王府,他瞅着这张漂亮而干净的面容,思绪渐渐冷静,有了别的想法。

这节骨眼上,戳穿沈明语是女儿身对他益处甚少。

一来沈敬鸿已经死无对证,无法迁罪沈敬鸿,她一介孤女,既无兵权亦无军中声望,平日里与太子也不算亲近,揭穿她不过一死,动摇不了太子根本。况且,皇帝未必就会因此斥责太子。

二来……

他总觉得,她与自己梦中那个女子颇为相似,心底的好奇逐渐战胜了怒意。

李珩喜爱狩猎,却从不会干净利落地猎杀猎物,偏要将猎物四下追逐至穷途末路,直至猎物筋疲力尽,彻底落入他掌心。

他喜欢折磨猎物,好整以暇地看猎物垂死挣扎,最后缓缓收网。

而眼前的猎物,越瞧越觉得有趣。

李珩定定看了沈明语两眼,饶有兴味地说:“沈世子,本王许你悔棋,怎一步棋还要想这么久?”

沈明语压根没心思下棋,一直在思索如何顺利离开。

她不了解李珩,但知道他并非如表面那般没耐性,从不做毫无把握之事。再细想他上次宫宴时的异常举止,他今日脱口而出的话,应当不是试探,而是笃定。

但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单只是拘束她在府上下棋?

沈明语不想揣测他的心思,只是本能地直觉告诉她,自己今夜大抵是安全的,其余的事得等她顺利回去再做打算。

她已经在这枯坐了两个时辰,浑身腰酸背痛,即便自己从敷衍到认真,与李珩对弈有来有往,但始终未见李珩松口,全然没有放她回去的意思。

她现在只盼着寒露告诉樊启后,樊启能有办法救她出去。

沈明语逼迫自己镇定下来,指腹再度撚起一颗白玉棋子,轻落棋盘。

李珩见她逐渐焦躁不安,觉得那心神不宁的模样也很有意思,难得在这段烦闷的日子里寻到了乐趣,缓声吩咐道:“来人,给世子斟茶,要浓一些。”

沈明语搁在膝盖上的手指攥得越发紧,纵然自己没有擡头,也觉得他盯着自己的目光分外不自在。

“岐王殿下,您今日无故扣押我,无论我有三长两短,靖南王府与魏国公府必会请奏圣上。”

她深吸了口气,倏地擡起眼,迎面对上李珩的视线。

“我阿爷大破乌鞑,虽暂未回京,但圣上正在加派人手搜寻他,可见圣上仍旧信任我阿爷。眼下您与太子正是胶着之时,您也不想再惹怒圣上吧?”

李珩沉默良久,眯起眼眸静静盯着她,轻笑了声,“不是说了么,只是对弈,世子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沈明语怔了下,尚未开口,又听得他冷冷道:“你假扮男子牝鸡司晨,你以为本王当真不会拆穿你?今日你若哄得本王高兴,本王可饶你一命,但若再废话,且看本王如何让你下去与你阿爷团聚。”

沈明语陷入缄默,一时没有接话。

这人喜怒不定,心思难测,她也不知对方到底如何作想,越发心绪不宁。

李珩掀起眼皮,冷声催促,“落子,下棋!”

沈明语对上他阴沉的眼神,只得强压下心底不安,硬着头皮继续对弈。

又一局对弈结束,沈明语输给了李珩。

她收拢棋子,清理棋盘,而后重新撚起棋子,面无表情地请李珩先落子。

没了方才的心不在焉,倒像是彻底忘却所有,投入战斗之中了。

李珩目光一直未曾离开她身上,看她没了战战兢兢惶恐神色,一张脸死板得如朽木,忽觉得没了趣味,正要叫人收起棋子,却听小太监过来禀报道:“殿下,江大公子过来了。”

李珩蹙眉,“他深夜过来作甚?”

小太监凑在他耳畔低语,“说是有要紧事告知您,太傅已经进宫去了。”

深夜时分,舅舅突然进宫,怕是出了大事。

李珩也没了心思下棋,立即站起身,快步离去。

沈明语呆坐在原地,不知他为何突然离去。她愣了一瞬,蓦地意识到,这是离开的绝佳机会。

沈明语立即站起身来,擡脚朝外疾奔而去。

也许因李珩并未吩咐,沿路的侍从无人拦她,只是多望了她几眼。

沈明语一路狂跑,很快顺利跑到中庭莲池边,正要踏上九曲桥,却见对面走来个熟悉的人影。

是江元安。

沈明语浑身骤然一僵,当即止住了脚步。

江元安向李珩禀报完毕后,顺路从莲池离开,谁知竟一眼看见沈明语,登时一惊。

这小子怎会在此?

江元安扯起嘴角冷笑,他早就看沈明语不顺眼,又几番结仇,心里正是愤恨。

若这人是女子,他兴许还留有几分怜惜,但这不男不女的样子,叫他甚为厌恶,绝无任何心慈手软。

虽不知沈明语为何在此,但必定不是岐王贵客,哪有贵客神色慌张地狂奔至此?

江元安拽过身侧小太监,嗤笑了声,“我好像丢了枚玉佩,烦请你回去帮我沿路看看,我在这儿等。”

小太监没有深思,连忙应声,转身离开了。

沈明语远远看他二人低头说话,心下便知不妙,转身就要绕路而行。

然而,江元安追上来的步伐比她离开的步子更快。

不等她反应过来,江元安已经冲上前来,狠狠伸手一推,将她推进了湖水里。

沈明语心头腾起怒意,即将摔下去的前一刻,反手死死拽住江元安的腰带,硬生生将他一并带进了水里。

“噗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惊得不远处侍从们纷纷侧目。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快去禀报王爷!”

湖水顷刻间淹没了头顶。

纵然已是仲夏时节,夜里湖水仍是冷凉,激得沈明语浑身发僵。她扑腾了两下,呛了几口水,勉强稳住身形,很快找到了不远处的江元安。

江元安正要凫水上去,狗刨式蹬着四肢,颇为滑稽可笑。

沈明语深吸了口气,潜水下去,游到他身下,用力拽住他的脚,将他往下扯。

江元安以为被水草缠住脚,吓得胡乱扑腾,大喊救命。

沈明语听见上头动静越来越大,四处响起凌乱脚步声,松了手,朝另一侧潜水游去。

现下王府侍从忙着救江元安,应当不会注意到她。

沈明语探头出来换了口气,刚绕过九曲桥,想从另一侧上岸,蓦地对上一双凶厉的眼眸。

李珩负手站在岸边栏前,看见落汤鸡似的人儿,气极反笑。

夏日薄衫贴紧少年身躯,束发玉冠早已掉落,满头青丝自她肩头铺散开来,宛若出水芙蓉。

他沉声发问,“沈世子,好玩吗?”

沈明语骤然受惊,浑身一僵,呛了两口水,旋即奋力往另一侧游去。

李珩知道她是姑娘家是一回事,当众被他看见自己衣衫湿透是另一回事。她可不想这时候和他对峙。

沈明语游了片刻,见李珩并未发话找人救她,也没拦着她,决意从假山那侧攀爬上岸。

只是她今日枯坐半日,浑身本就酸痛,四肢越发无力,意识渐渐开始发沉,拼尽全力,终于攀住了一块太湖石。

李珩蹙眉,正要阔步朝假山这侧走来,忽听得前院起了骚动。

“王爷!王爷!”报信的小太监一路小跑进院里,神色惶恐,见了鬼似的。

“大理寺卿来了!”

李珩眉梢一挑,“胡永望活腻了?”

“不是,是新任大理寺卿!”小太监喘着气,目光不自觉望向湖里的沈明语,磕磕绊绊说:“萧家那位,萧成钧!”

沈明语猛地擡头,心口砰砰直跳。

“哥哥……”她攀着太湖石的手险些一松。

哥哥回来了!

沈明语撑了许久,倏然听见这消息,身上力气似乎被抽走不少,衣衫在湖中起伏不定,水珠从鬓发上淌下来,被夜风一吹,冷得她止不住发抖。

她脑子有点昏沉,觉得三魂六魄都要随着那一阵躁动的脚步声飞去,使劲儿也拽不住思绪了。

便在这时,恍惚中听得“噗通”一声。

很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揽上了她的腰,用力架起她,将她从水里托举而出。

她听见萧成钧的声音,急急地唤她——

“敏敏……敏敏?哥哥来了!”

沈明语总算觉得能松口气,总算有了依靠指望,压抑了近四个月的委屈憋得她胸口发疼,万千思绪只汇成了一句话。

强撑着的坚硬外壳崩开来,她声音带上了呜咽,“哥哥,我腿伤着了,好疼……”

听她声音发颤,人在他怀里抖个不停,萧成钧一颗心都疼得拧结起来,哆嗦了一下。

二十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情绪,想杀人,想把这一群看客全都千刀万剐。

可眼下,到底是得先安抚她。

萧成钧搂着沈明语上了岸,咬着牙柔声哄她,“哥哥来接你回去,回去给你上药,会没事的。”

沈明语缓了好半晌,浑身湿透,又冷又乏,上岸才走两步整个人天旋地转,眼看又要摔倒。

萧成钧取过岸边自己脱下的大氅,将她紧紧裹住,打横抱起。

边上的人已经围拥过来,喧嚷声不停,“萧大人,你擅闯王府,目无法纪!”

却见那一身绯红官袍的男人冷笑,面色隐隐透出杀意,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岐王府私扣世子,险害人丢了性命,看来这京城果真是岐王一手遮天,连圣命也不放在眼里了!”

远在对岸的李珩听得模糊,皱眉斥道:“擅闯王府,该当死罪,给我拿下他!”

却听得又一阵骚动响起。

这次来报信的是王府管事。

“不好了,靖南王来了——!”

李珩心里咯噔了一下。

刚才江元安便是来通报他这消息,沈敬鸿刚回城,不进宫去率先禀报皇帝,径直到他王府来了?

不等他再开口,远远便听得一声怒吼。

“我孙儿何在!”

九曲桥尽头,一道高大身影手提大刀,径直冲进后院来,吓得沿路侍从躲避不及。

喧闹的声响从对岸传来,沈明语擡起眼,一眼就看见走在最前面的高大身影,恍惚中觉得自己看错了。

模糊视线里,一身粗布麻衫遮不住阿爷的雷霆气势,即便流落在外四个月,也未能磨灭他身上征伐沙场时的血腥煞气,他手提大刀,阴沉着脸,阔步而来时携着震慑人心的威压。

阿爷真的没死,他还活着,他回来了!

沈敬鸿走得快,岐王府护卫们追在他身后,铠甲声碰响连成一片。

真看清了阿爷,沈明语却生出了一种不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她总担心是一场梦,担心是自己的幻觉。她极力忍着泪,咬紧了唇,所有思绪冻结了似的,好像只要她靠近一步,阿爷就会消失。

直到萧成钧将她放下来,低下头,用力握住了她发抖的手。

“敏敏,别怕,没事了。”

温柔嗓音入耳,手背传来暖意,沈明语终于回过神来,侧眸看了看萧成钧,又转头去看沈敬鸿。

阿爷真的回来了,哥哥也来救她了。

她不再是孤立无援,日夜不安。

沈明语低头,揉了揉眼,忍住没哭,喃喃道:“嗯,我不怕了。”

萧成钧揽紧她的肩,带着她朝沈敬鸿走去,“敏敏,回家了。”

沈明语站在沈敬鸿身前,千言万语全凝成了一声低唤。

“阿爷……”

沈敬鸿看着自己这稚气尚在却极力强自镇定的小孙女,擡起胳膊,半空顿了顿,才轻落在她肩头,稍稍颔首,“敏敏,我来接你回家。”

李珩隔岸而望,冷笑道:“沈敬鸿,你带刀擅闯王府,其罪当诛!”

沈敬鸿横眉冷对,手腕一动,重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鸣响。

“沈某听闻孙儿被人掳走,得知贼人竟潜入岐王府中,沈某情急之下追击入内,卸刀不及,还望岐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