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生气,民女自然要跪,王爷不气,民女就不必跪,民女之生死荣辱,尽在王爷的一念之间。”裴祜手上用着力,或许是纤细手腕被扣痛,卢月照眼眶里渐渐蕴了泪。
而这眼眸之中的一汪清水,刺痛了她身前的裴祜。
他早就听出来了,她在意秋雨中,雅茗阁上,自己对她说的那番话。
裴祜不自觉软下嗓音,“上次之事,是本王失言,本王……”
“王爷没错,是民女的过错。”
“民女怎会不知夫君过世还未一年,就算是三年孝期满后,我也未必会改嫁他人。”
“张庄敬张大人与民女是自小熟识没错,可我从未想过要做那官太太,又怎会琵琶别抱……民女成婚之前就已经拒绝与他的婚事,当时未能在一起,今后也不会。”
“张大人寒窗苦读十几年才有了如今的功名,他此人也绝不是因为民女有着两分姿色便想要玩弄于我之人,为官之人最应爱惜羽毛,维护官声,张大人他不是沉湎女色之人。”
卢月照一字一句,将秋雨中裴祜质问自己的疑问解答。
“民女并非王爷口中水性杨花之人,张大人也绝非那等玩弄女子身子情感之人。”
“还请王爷,口下留情。”
言语至此,卢月照已是哽咽,她泪水涟涟,直面裴祜的视线。
这样认真坚定的解释,何尝不是她心中委屈的诉说。
裴祜定定地看着她,她的话语声声入耳,那日他气急之下的嘲讽之言,如今又化作带刺利刃,再一次反过来穿透他的胸膛,刺破他的心脏。
心口处鲜血淋漓。
可是,为何她的这番话语尽是她的“夫君”,以及“张大人”,竟没有一字是关于他干王裴祜的。
他张庄敬不是那等玩弄她情感身子之人,难道他就是吗?
他从未否认肖想她的身子甚至是她的感情,可难道,这是他的错吗?
为何她就能对那两人解释维护,却丝毫不在乎他的感情呢?
拒绝得这般彻底,难道不知,他也是会痛的吗?
还是说,仅仅是因为她不在意。
裴祜看进卢月照眼眸中的盈盈泪水,呼吸停了一瞬。
为何这样的眸子里,偏偏没有他自己呢?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高贵出身,在她口中竟一无是处,难道出身皇家,也是他的错吗?
她为何就这般不愿意……
被扣着的手腕处越来越痛,卢月照用力想要逃出钳制,不知是不是因为裴祜此刻失了神,她竟从裴祜手下逃离。
卢月照转身离开,实在不愿面对他的目光。
他的眼眸太过于深邃,那里面是万丈深渊,她不想失足落入,万劫不复。
“唔——”
忽然,男子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纤细腰身,另一只大手再次钳紧了卢月照的手腕。
单薄的身子被裴祜一带,下一瞬,卢月照的后背便靠上了院中的那株梨树。
树干粗糙,膈着衣衫布料,磨疼了她的后背肌肤。
夕阳燃尽之时,卢月照就这样被裴祜囚于他怀中的小小天地。
“王爷……”
卢月照嘴唇微颤,没有被控制的一只手握成拳横在胸前,将她与裴祜的距离隔开,可两人的距离也只是这一拳而已。
男子纷乱的呼吸变得滚烫,扑在她的鼻息之间。
倏然,卢月照瞪大了双眸。
裴祜高大的身躯半压在她身上,腰侧手掌灼热,他正低头向自己吻来。
泪眼氤氲了卢月照的视线,眼前男子向着她的朱唇靠近,也模糊了他的面容。
卢月照侧过头,在裴祜的薄唇将要触碰之际堪堪避开。
可裴祜并未就此放弃,他掌心骤然收紧,扣着她的纤腰将她带向自己。
他顺着卢月照侧头的方向,再次深深吻去。
可是……再次被她躲开。
这一次,卢月照的面容偏向了与方才相反的方向。
裴祜只能看到她的侧颜。
卢月照紧紧咬着下唇,一行清泪滴落,余光之中,眼前男子的面容再次清晰。
“求王爷,放过民女……”
裴祜的心头被这滴眼泪灼伤,方才他被她的字字句句伤得脑中一片空白,他极力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可是,她这般决绝,想必也不会在乎他心之所想,就算开了口,她也不会听,不会信。
她不稀罕他的情,他的意。
于是,他对她的情思与情伤皆化作身体上的渴望,他说不出口,可是他想吻她啊,所以他才会强行将她捉回,将她半压在树干上,扣她入怀。
可是,她一次,两次,都避开了自己……
她对自己的接触避如蛇蝎,他都还没碰她一毫她就落了泪。
果然,不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心,她都不要……
许久后,裴祜还是放开了她。
卢月照转身逃离。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梢头时,这四方院落才重归孤寂。